第7章 登天梯
谢明笑没有再和他们纠缠，只带走了自己昏睡前的储物戒。
咽下方柚所赠疗伤养气的丹药，勉强抵御身体的不适，便只身离开了青虹峰。
灵鸟飞行的速度很快，平稳地将谢明笑送到了了层峦叠嶂的宏伟山脉前。
被触动的阵法屏障亮起，出来查看的是个衣着邋遢潦草，腰间拴着个酒葫芦的老头子
他睡眼朦胧，一手拿着半截甘蔗啃。
灰扑扑的衣着和平平无奇的相貌，似乎根本没有能让人记忆的特征。
然而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却只会被他身后背着的那柄无鞘的剑所吸引。
一点寒芒，足以让注视的人从心底生出惧意。
“唔，是明笑丫头？老夫昨晚便已经听丹峰那小子吹嘘了好几回，怎么今日便上我这来了？”
他眯着眼打量着瘦弱的小丫头，招了招手，“过来，底下的小弟子送给我点果脯，可甜了，不过我这种老家伙可不爱吃。”
剑峰的隐世长老杜失与娘亲有交，因此，明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会轻门熟路地抱着仙鹤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央求它们带她来这座峰头喝茶。
这位性情豪爽洒脱的杜长老，那时便对娘亲没入剑道而耿耿于怀。
后来发现资质更好的她，更是几度想要把她偷偷抱去剑峰，甚至还会拿着小零嘴来偷偷哄骗明笑拿着小木剑学几个招式。
只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谢明笑必然是要继承父亲母亲的传承的，就连明笑自己也这样坚定的认为。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为任何人牺牲她的天赋了。
二十年过去，早就物是人非，没有长辈的交情，他还会像当初那样热衷于邀请她加入剑峰吗？
她郑重地行了个大礼，“杜长老，晚辈想拜入剑峰。”
“噢？”听到这话，杜失有些诧异。
笑吟吟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我早时便说过，你合该是个拿剑的苗子。”
他没去问为什么改变了心意，而是像哄孩子那样逗她，“剑修自然是越小练起越好，现在入道，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即便她还是童子模样，但却已经不像幼时那样还有后退和畏惧的资本了。
明笑自然不会为这些简单的劝退而畏惧。
“濒临死亡的苦难都熬了过去，又何况是修炼中的辛苦呢？”
这便是真心要入剑道了。
杜失正了神色，“明笑丫头，我已经不收徒，也不管这些峰里的事了，引荐自然是使得的。”
这个时候，他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公事公办的长老，“但你可知道，若不是师父直接带入山门，只有攀爬天梯登顶，才有资格拜入剑峰。”
便是失去宗门长老之女的便利，像普通的想要拜入宗门的弟子一样，接受入宗考验。
“弟子愿往。”
“哈哈哈，好，有志气。”杜失长笑着抛出长剑，卷起明笑，御剑而起。
风在耳畔呜呜回荡，神智被冰冷的雾气拍打得更加清醒。
眺望着逐渐显现出轮廓的雄伟山门，与高峻无尽的天梯，明笑重重地阖眼。
这一次，是在为自己谋求未来。
云极宗的问道天梯即便在整个沧澜界都是出了名的大手笔，相传是立宗老祖携手诸多上古大能携手打造的。
天梯长年累月有了灵性，能够自主判断登梯弟子的修为与悟性，并给予相应的全方位的考验。
便是宗门里的许多正式弟子，也喜欢以问道天梯来锤炼自己的修炼成果。
此时，天梯下头便有不少弟子在尝试登天梯，一个个身影隐没在云雾中，彼此不可相见。
“负责招收弟子的剑峰长老会在上头观测你的举动，只有登上天梯顶峰，才有机会拜入剑峰。”
“只有一次机会，去吧。”杜失话语平淡，像在和陌生弟子叙话。
明笑却感激地向他鞠躬，坚定地跨上了问道天梯的台阶。
天梯上有什么，不同的弟子似乎有不同的说辞。
作为“仙二代”，明笑从小在宗门里出生，自然不需要通过爬天梯去获得入宗门的资格。
其上是无尽的未知。
刚开始爬天梯的时候，还有各种思绪杂乱地从脑袋中冒出来。
可很快她没有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没得了。
天梯上加注下来一道压力，且每跨上一层台阶，那种至上而下的压力似乎都增加一丝。
遥遥无尽的通天台阶，瘦弱岌岌可危的身体，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来一种绝不可能走完的悲观情绪。
依靠着意志与心底的杂念拉扯，她拖着沉重身躯抬起脚步往上走。
不算很漫长的生命中，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与黑暗与寂寞对抗，最不怕的便是枯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五百九十八五百九十九六百，不对，六百数过了。
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汗珠顺着额头留下来。
已然很难看清眼前的路，口中数着的台阶的数量也已经混乱。
看来还是做不到清醒的走完全程，明笑不由得想起宗门问的最多的那个关于天梯多少阶的问题。
看来，她也挑战失败了。
又走了好像有无数个日月那样漫长的时间，在压力快要将她压垮的时候，背上猛地一轻。
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和明亮，就好像进到了另外的一方天地，可明笑清楚地知道自己还在攀爬天梯，并且更重的考验在向她袭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蛇在草丛里爬行，巨大的鸟在拍打翅膀。
“唔！”台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卧伏着一根颜色相近的藤曼，狠狠地抽向她的膝盖，想要把她从天梯上抖下去。
黑色的不知名的灵鸟也扬起宽大的翅膀重击过来，带起的气流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风波。
被猛禽与巨藤追着向上跑的时候，她奇异地发现自己甚至敏捷的能够躲过它们的追击。
被强大生物追逐的感觉并不好受，周遭纷杂的声音试图挑逗起心里的懦弱。
像是有蛊惑人心的生物趴在耳边说着：“放弃吧，你过不去的。”
可是这种吵吵嚷嚷的小伎俩可干扰不了她。
在树叶飞刀与灵鸟扬起的风波的间隙，她甚至还有多余的心思想着，要是有一把能够还击的武器就好了。
毕竟她又没什么灵力，得是趁手的武器，要是是把剑就更好了。
这个想法才刚形成，面前便出现了一柄标准的剑峰弟子练习用的标准铁剑。
真的能有啊！谢明笑喜滋滋地提起剑，又试图在心底想了些别的武器。
不过天梯并没有回应这些幻想，一把武器，已经是给予登山者的最大温柔。
足够了！谢明笑挥舞着不太锋利的铁剑，斩落挡在眼前，试图阻挡她前进的一切事物。
身上新添的伤口源源不断的痛楚反而使她更加清醒。
四肢是前所未有的轻盈，这样酣畅淋漓以命相搏的战斗，是前世若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般的生活永远体会不到的。
藤曼与黑鸟碎裂成光点的那一刻，她知道，又通过了一道考验。
浓重的雾气遮蔽了前去的方向。
在看清眼前的事物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到回避和抗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不断攀登的脚步。
熟悉清晰得刻入骨髓的记忆在面前重演，悲剧的一生在此落幕。
“明笑师姐，怎么还不进来，师父有关系天下苍生的事情要与你商量呢？”
“是关于封印魔物的，师父信任你，才叫我找你来呢！师兄与秦少主也在里面。”
对她从来都不假辞色的小师弟笑的很甜，主动凑过来拉手，想要把她带到屋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