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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金刚怒目眼中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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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面极小的招财钱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了门便是四水归堂的天井,一口盛满水的大缸缸底沉着些金银铜钱,古意盎然,绕过天井后进入正堂,一方八仙桌后摆着一条长长的贡案,东瓶西镜,像是寻常商户和朝廷官员家中的摆放。

    若是修为高深之人用心去看,能隐约看见三面墙壁上挂有三副匾额,可即使视力再好的人也看不清,至少佩刀男子根本就没看见匾额的存在。

    这三副匾额关系到斩鬼钱的兑换,至关重要。

    背剑男子单手请佩刀客落座,然后拉开长板凳坐了下去:“在下千剑山岁峥嵘,阁下怎么称呼。”

    已经化剑为丸的岁峥嵘原本无须背剑,只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顺带震慑宵小之徒,便选择将苍瀑背于身后。

    自称岁峥嵘的剑修自报家门,佩刀男子是听过千剑山的,岁峥嵘却没听说过,毕竟是个大夏遗国的二流剑宗,赤焰青霜倒是如雷贯耳,但只要是个剑修,杀力便远超同境的修行之人,遂连忙起身摘下斗笠抱拳致意,微胖的脸,双眼略显呆滞,眉毛粗浅,加上蒜头鼻和五短身材,离丑不远了:“久仰久仰,在下董建亮,麻烦岁剑仙兑换下这三枚斩鬼钱。”

    觉得名字怪有趣的岁峥嵘双手接过三枚斩鬼花背钱,双手是敬的斩鬼的人,不管是哪个掌柜都当如此,否则天下丛生的鬼魅妖怪如何遏制?

    三枚斩鬼花背钱中,一枚钱币上正面人立而起的鼠妖虚影算下品,虚影说明鼠妖几乎被打的魂飞魄散毫无利用价值了,只剩下斩杀鼠妖的功劳,只需祭出剑气剔除鼠妖的戾气便可将斩鬼钱恢复原状再次使用。

    一只三脚猫没有伤到要害算上品,币面浮现的三脚猫图案形神兼备,收回钱币后解除封印,再稍加训化,这魔化人贪财欲念的三脚猫便能成为一只招财猫,三脚立地,单手招财,岁峥嵘将这枚钱币置于右侧。

    只是招财之属以三足金蟾为最,目前还没听说过有人抓到。

    还有一枚就凶险了。

    币面上的干瘦豺狼活灵活现,且还在币面中缓慢移动,说明此狼实力远超这位佩刀武夫,不得已暂时压制住豺狼后这位武夫激发出斩鬼钱的封印功能将豺狼困住,当然需要封印人源源不断输入灵气,只是灵气耗尽之时斩鬼钱中的豺狼就会一跃而出,将这武夫生吞活剥!

    这个好办,将现在能感受到自己剑气的豺狼放出,一剑降伏后再收入钱币,只是这功劳就算自己的了,但这位董姓武夫的勇气还是可嘉的。

    岁峥嵘正色道:“见谅兄,这三只妖怪皆未觉醒真名,鼠妖你出手过重,功劳簿上只能写赏银三百两,三脚猫想必是你设伏活捉,求此物之人不在少数,待专人训化成招财猫后会拿去拍卖,价高者得,二十日至三十五日后再邀见谅兄商议报酬一事。”

    微胖男子表示继续。

    相貌同样平平的岁峥嵘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措辞道:“冒昧问一句,这狼妖若是快要挣脱封印了,见谅兄会如何?”

    佩刀董姓微胖武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自然是带出城外,大声求援的同时再与狼妖大战三百回合!”

    “若是无人救援呢?”

    “嗯………”董建亮摸了摸蜷曲油腻的头发:“鄙人以油滑著称,就算跑不掉,这狼妖若是吃掉了我也能恶心死他!”

    愣了片刻的岁峥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分,但事在人为,这油腻的董姓武夫虽然实力不济但好歹有颗降妖除魔的心。

    “董侠士有心了,此币功劳簿上可领纹银千两,记勇为一次。”岁峥嵘示意身后的伙计在功劳簿上记载,引的伙计咋舌不已,要知道勇为的评价极高,仅次于舍生,一次勇为即可换取不少一次性攻伐法宝符箓,或者品质极好的法刀利器。

    这见谅兄血赚啊,毕竟上述这些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岁峥嵘并无儒家或者禅宗让人袒露心声的修为,而是进门那四水归堂的布局除却入口,三面墙壁分别挂着的儒释道三家的匾额。

    有禅宗的口不妄语,儒家的诚以待人,道门的四者不欺,十二字以障眼法秘不示人,但凡修为低于任意一位掌柜,言出便是心声,所以岁峥嵘听完见谅兄说的话后愣了一下。

    斩鬼钱推出的初期,有大恶之人设伏斩鬼后精疲力尽之人,夺其花背钱去邀功,如果贸然询问前来兑换之人,势必引其不满,就有了下次不来领花背钱的人,而不使用手段询问,那又如何知晓兑钱之人是否出工出力。

    礼送完见谅兄出门,岁峥嵘交代门童守好门户,在自己身上施展一处障眼法,便拔地而起离开关宁城一路向北而去。

    三天前闭关醒来的岁峥嵘在崖洞之中吃着胡麻饭喝着云草露充饥解渴,一只飞的跌跌撞撞宛如稚童学步的山雀翅膀乱扑腾,好不容易进了山洞一头扎进岁峥嵘手持的水碗中。

    水花四溅,待岁峥嵘定睛一看,碗中的山雀已变成一只青背锦鲤,嘴巴嘴巴一张一张的,好似在说话,而岁峥嵘心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岁峥嵘,关宁招财钱庄需要一位炼剑为丸的剑修坐镇,这事我帮你私自订下来了,赶紧出发!”

    岁峥嵘无奈道:“闭关前就听说那里儒释道各有一位陆地神仙级别的修行人士坐镇,何须我这个刚结金丹大炼完本命飞剑的去打破平衡?你已经能化形了?”

    眼前这个蜷缩在水碗中的锦鲤便是千剑山护山大阵所化,极为罕见,世间宗门护山大阵有大有小,仅有千剑山的护山大阵居然诞生了灵智,不然以千剑山现存的高端战力,可能要跌落至三四流宗门。

    锦鲤靠着鱼尾支撑人立而起,两片鱼鳍扒在碗边上,以女童奶声奶气的心声气势汹汹道:“少废话,让你去就去,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记得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

    岁峥嵘叹气低头,眨眼间,一枚乌金丹丸骤然出现,随后化为一柄湖蓝色的长剑,剑长四尺两寸,水蛟吞口,剑柄如柱,蛟龙身躯缠于剑柄,剑镡为蜷曲蛟尾状,长剑现身的一瞬间就绕着岁峥嵘欢快划弧绕行,不时有若有若无的清凉龙吟在洞窟中回响。

    “苍瀑,走!”岁峥嵘一跃上剑身,压低身形出洞远游,以免被低矮的洞窟打到脑袋。

    此时的岁峥嵘正在赶往一处自己感知到的灵气潮汐处,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有高人在那处地方斗法,用屁股想都和三位坐镇招财钱庄的陆地神仙有关。

    还未到那处地方,身处半空的岁峥嵘远远便看到一股冲天死气覆盖了方圆百里之地!

    阳间鬼王?

    死气之中还有梵音轰鸣金光闪耀,是那三掌柜不语和尚在对抗阳间鬼王?

    心中焦急的岁峥嵘压低剑头往下俯冲而去,脚下长剑感受到了主人临战的情绪,加速俯冲的同时密切关注周围情况,以免被偷袭,黑色死气范围内的情况几乎只能用肉眼捕捉,感知根本就探测不到死气内部,只有忽然爆发出的灵气潮汐彰显着其中正在爆发一场大战。

    突入死气中,没了视线的阻碍,岁峥嵘看到了一个浑身暗金魁梧至极的大汉正在和一位须发皆张的穿龙袍之人对战,不语和尚不是一位年龄不足十八的小和尚嘛?道士想当皇帝了?还是皇帝能修道了?

    那暗金大汉出手极沉,举手投足间便压制的身穿龙袍之人不敢硬接,只能狼狈闪避,而那为散发死气的阳间鬼王居然也在配合暗金大汉围攻那穿龙袍之人,什么情况?

    “可是千剑山岁峥嵘岁剑仙?”一道心声从不远处传来,面容凝重的岁峥嵘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位尚能站立面色苍白的儒士心声传来,身边是一位肩头血流不止的道门真人,还有一位盘腿而坐周身经文缭绕的小和尚。

    不用多说,虽然不清楚那阳间鬼王为何攻打身穿龙袍之人,岁峥嵘驾驭飞剑赶到战场侧面,只见那身穿龙袍身形飘忽之人立刻注意到了自己,只是一个凌厉眼神,就让岁峥嵘道心不稳!

    岁峥嵘心中一惊,立刻宁神静气,单手掐诀暴喝一声:“破!”

    脚下长剑声如霹雳爆射而出!

    剑修大炼飞剑,将金丹与飞剑融为一体,堪比道门真人将金丹外放,只是有了飞剑作为载体补充灵气,金丹自带的刚性和驱邪避秽能力便会融入飞剑锋芒之中,如果只是单纯的金丹外放,在消耗完灵气后,道士便要将离体金丹吞如腹中再次温养,所以道门也有一颗金丹入我腹,始知我命不由天的言语,这和剑修大战之后将飞剑沉入心湖之中修补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化剑为丸的长剑就有和佛门金刚一样的金身外露,但同样的飞剑受损和金刚受损都将直接影响到境界和战力,远没有入腹的金丹保护的好。

    本就修道不正的宋帝原本就在苦苦支撑,鬼将呼延的倒戈让牵制这位不知名佛门金刚的愿望落空,那金刚强横的体魄和杀力打的自己只有招架之力,不时还要面对鬼王呼延的偷袭,而那三位被自己重创攻伐之力欠缺的儒释道三人也在伺机而动。

    萌生退意的宋帝念念有词,转身突进将顾无言掳走,没有理会快若流星的飞剑,只见虚空之中一只巨大的手掌将那宋帝抓住便消失在了原地!

    以至于张闯势大力沉的一拳和飞剑攻击同时落空!

    儒家君子连呼不可能,手中一枚印章应声而裂!这是专门用来困住宋帝不让其逃遁的封印,再加上施加在张闯身上势不可挡的吉言,原本站立都困难的儒士心神一松昏死了过去,同样张闯也全身金漆迅速退入眉心,原本开战时厚如敷粉的金漆此刻薄如蝉翼。

    擦去嘴角渗出鲜血的张闯问道:“可是四掌柜?”

    岁峥嵘点头。

    劳烦四掌柜将那三个掌柜带回,这鬼王交给我就行。

    深知时间就是生命的岁峥嵘没有废话,转身去带人回城。

    失去共同敌人的鬼王没有了目标,此刻呆坐在原地,冲天的死气被其尽数吸入体内,此时强行晋升鬼王的呼延冢身形开始涣散。

    这一散,将再无来世,三界五行将再无呼延冢容身之地,在大唐谍子的保护下呼延家的子嗣看到父亲的画像统统面容模糊起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会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张闯挑了挑下巴,语气沉重:“可还有什么遗愿?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能帮就帮。”

    呼延冢扯掉一身破碎的盔甲,露出被劈成两半后缝起来不人不鬼的尸身,张闯并指成剑帮呼延冢划开了缝着嘴巴的线,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将呼延冢的脸颊划破了,毕竟不是练剑的,只是粗浅模仿一下而已。

    沙哑的声音从尸身口中传来:“大唐接纳了我的族人,呼延冢不求大唐重用呼延家的子孙后代,但求不要在我走后斩尽杀绝。”

    张闯点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呼延家只要不作死,不一定大富大贵,但平安顺遂是有的。”

    呼延冢没有谢张闯,因为临阵倒戈就是提前重谢了,那坐在石墩上的尸体一身戾气怨念顷刻间收束不见,一辈子抬头挺胸整戈担待的呼延冢此时坐的像个慵懒的退休老人那样惬意。

    大战过后的张闯全身冒着炙热的蒸汽,一阵清风吹过,给他带来久违的清凉,而那缝制的尸体如薄沙失水一吹就散,于足下土地融为一体。

    尘归尘土归土。

    戎马一生不为黄图霸业,只求族人平安顺遂。

    平生只降妖伏魔诛暴安良的致胜金刚双手合十,为其默念超度经文。

    金刚怒目却眼中有情。

    念完经文的张闯觉得老和尚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我佛当以慈悲为怀行霹雳手段。

    总觉得少点东西的张闯将散落的铁浮屠甲片收集起来,原地堆了一个土堆做衣冠冢,以掌做刀劈开石墩成碑竖在墓前,以头盔突出尖刺做笔上书大唐铁浮屠呼延墓。

    龙武三十三年张闯立。

    呼延什么来着?即使是刚刚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勇士,张闯也只记得此人是呼延家的。

    想不起来就不想。

    随后将那顶铁浮屠头盔安在石碑上,张闯起身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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