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蒋月起身，一脚蹬上军靴，打开门，就看见刘勍拿着药箱从他门口飞奔而过。他今天心情很好，能原谅这难得的失态，没把人往回喊，只一把拦住了跟在后头的汪全。
瘟神出现在他眼前，汪全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定，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脸色透着激动的红。
“去投胎？”瘟神看似不悦的问。
这几日鉴定部都笼罩在高压的环境下，没他的命令，没人敢像这样无头苍蝇似的往一头乱钻。不过今天嘛……按照他的计划，第一枪应该打响了才是。
昨天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不少好东西，没了那些特效药，伤口一旦发炎，没人能忍着那样的疼痛走出危险区，更何况还要穿过那一片黄沙。
沈知不是死在危险区里，就得死在在那片沙子上。
结局再好点，那也是死在鉴定部的床上。
况且看这刘勍匆忙的样子，估计老鼠大限将近，扑腾不了几下。
他想了一圈，身心愉悦的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打开点燃，直到白色的雾气在他眼前散开，他才发现哪儿有点不对劲。
刘勍不是被派回上辖区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点燃的烟草落在地上，冒着红星的点瞬间被碾灭。蒋月一抬眼，汪全就知道自己不开口也得开口，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没跑在刘医师的前面。
“齐协助和刘医师昨晚就回来了，现在正在沈高鉴的房间。”
其实昨晚他惴惴不安的在沈知门口等了很久，过了平常的点也没见人回来。反而等到了前几天被派走的刘勍。
那时对方看起来疲惫至极，也并未跟他解释太多。直到今天遇见薛泽，才知道昨晚和刘勍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之前被送回去的齐协助。
听到齐宋的名字，蒋月很明显的怔了一下。他到现在还没接到上头传下来的任何指示，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在没有提前指示的情况下来到鉴定部，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之前昏迷不醒的齐宋。
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急于求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这一片区，正想回头问汪全，却发现对方连人带影子消失的干净。
忽的，他感觉自己又遗漏掉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铁盒制成的烟盒被他扔到地上，踩得变形。
妈的，被人耍了。
刚刚那龟孙连说了二十一个字，吐字清晰传达利落。
哪里看得出是结巴？？？
——
沈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见到了很多人，好的坏的，还在的已经不在的。连带着那些试图尘封却还是经常出现在梦里的记忆一起，让他重温了个遍。
那梦境太过真实，好几次他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
隐隐约约，有声音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
他在梦里见到了齐宋。
橙色火光下依旧清晰俊秀的五官，深黑的眼睛，眼皮上轻轻颤动的小痣。
混沌错乱的梦境让他对昨晚记忆模糊，但是他依稀记得那人怀抱热烈，眉眼比夏日的夜色还要温柔。
正是这个认知，让他在沉浮中意识到，这真的只是个梦。或许是他命不久矣，上天给他赐了一根带着甜味的毒蘑菇，让他可以稍微安详一点的死去。
在这洞穴里化成白骨，就此掩埋，或是被其他异兽分尸而食。总之都是生后之事，也不会多加痛苦。
可是为什么他还会痛？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他身体周围游走，是獠牙？还是利刃？身上黏连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撕扯开来，带走了一部分血肉，生疼。还有耳边窸窣的响声，是尖牙霍霍，还是温声耳语？
一切好像都在身边，一切又好像远隔山巅。他听不清，也感受的不真切。四肢似灌了沉铅，动弹不得。神经也像被毒素浸透，变得迟缓，由不得他过多思考。
他在断断续续中陷入空白。
银色的剪刀被人小心的握住，沿着伤口，将衣物一点点剪碎。带血的破布被放置在一旁银色的碟子上，不多时，上面便被细碎的布料堆满。
碟子被人撤下，换上一块新的。整个房间内充斥着剪子撕开布料的声音，很快，躺在床上的人血色的衣裳被剪的干净，完整的露出下面斑驳的躯体。
刘勍的手极稳，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可避免的撕扯掉了一些和衣物粘在一起已经无法分离的血肉。这伤口他上次见时虽然伤的极深，但好歹未及内里，是及时止血按时擦药休养半个月就能结痂不碍行动的外伤。
而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如此棘手的状况。
伤口发炎带来的不仅仅是二次恶化，还伴随着难以控制的高烧。再加上几处新添的伤口，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对于沈知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十分致命。
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惊叹于生命的顽强，上帝创造了这样好的作品，估计也舍不得让他就这样陨落。
处理完碍事的衣物，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清创，然后再用上药性最强的消炎药。
刘勍抬眼看向齐宋，目光落在床边交握的手上又迅速别开，有些犹豫着，还未开口，对方便眼也没抬的说道，“用。”
他点了点头，拿出了药箱里头几盒被密封严实的药粉。
这是目前鉴定部药性最强的消炎药，也是目前最快能阻止沈知伤口恶化的药物。但是药三分毒，药性越猛，意味着它带来的副作用也就越大。
这也是他犹豫的原因，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这样的药性。如果承受不住，这药反倒会成为比伤口更快的催命符。
但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
——
蒋月最终还是回了房间，在见到齐宋之前，一封盖着戳的信件先转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外头牛皮纸色的信封和上头的戳印他再熟悉不过，红色的戳印代表着下放令，里头装着的纸上写着让他此刻更心烦意乱的信息。
信件上写着针对这次的鉴定死亡事件，主区决定把鉴定部再次纳入直接管辖范围，并且更改鉴定部现有的危险区机制。具体变更将在下放队到达后由本次任务主导者陆征实施，到达时间预计在一个星期之后。
而他，需要在队伍到达之前继续监管鉴定部。队伍到达之后则直接编入本次任务，成为下调队中的一员。
这封信件不算太长，简明扼要的阐述清楚了目前的状况和接下来的行动目标。但是信中并没有提到沈知，就算说到下调队伍的理由，也只说了是因为陈原和许政的死亡，而只字未提高驯重伤。
结果与蒋月的想象大相庭径，既然主区顺利的收到了他传递出去的消息，为什么信里会没有提到对大老鼠的处理？
不止是沈知，里头也压根没提到齐宋。
至于陆征，这人他熟悉的很，比齐宋年长几岁，但也不过二十五，是主区另一名天才高驯。可是齐宋既然回来，不管是论品阶头衔，都不应该是陆征担任主导者。
还有为什么，齐宋会在任务前一周快马加鞭的赶回了鉴定部？
一时之间的变故太多，蒋月百思不得其解，刚开始的好心情早就在得知计划失败和被耍的那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此刻只余烦躁。
他盯着信纸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也没得到一点头绪，最后打开了火机，让那一纸文书化成了一团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