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堪
那具依附在白礼身上的剑骨,在这一晚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变作了一块普通的骨头。
一缕从剑骨铸造就一直存在的剑道根基,自行衍生出意识,离开了宿主。
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黑暗中出现一双幽绿的眼珠。
一头几日都未进食的豺狼,直勾勾盯着那具尸体,匍匐着上前,警惕的趴在白礼的旁闻了闻。
凉风吹过树叶,这头豺狼转过头立即露出一口尖牙,凶恶的盯着树梢。
发现只是风吹,就一口咬在白礼的肩膀,拖拽着他离开这里。
尸体被拖到一处河畔旁,那头瘦骨嶙峋的豺狼刚要下口,饱餐一顿。
四面八方就走出几只个头更加雄壮的豺狼,将它堵在河边。
嗷呜——
势单力薄的它发出一声狼嚎,宣示猎物的主权。
那几头个头更大的豺狼却置之不理,一步步逼近,喉咙发出低沉急促的打撸声。
一只明显是他们中首领的狼王,不急不缓的走到那头护食的豺狼面前,身躯挺高,狼爪挺直,神态坚定,耳朵直立向前。
眼神示意这头落单的家伙,让出猎物。
眼见它不为所动,还敢做出弓腰缩尾的防守姿态。
狼王一口咬在它的脖颈上,豺狼哀嚎一声,四肢胡乱扒着地面,挣扎间把白礼的身体撞入河中,眼见着猎物被水流冲走。
狼王背毛竖起,咆哮着对他疯狂撕咬,身后的几只豺狼一同上前,它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同类将它分食。
白礼顺着水流,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一处几十丈高的瀑布上方,重重砸入湖底。
那片龟甲从胸口滑出,在触碰到额头的一瞬间,绽放出辉煌金光,照亮了整座湖底。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中,一个缩小版的白礼蜷缩在角落埋着头。
一缕金光从天空缓缓坠下,出现在这个漆黑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发现了天上的光亮,白礼爬向那里伸出双手,捧住坠下的金光。
一瞬间,脑海多出了一幅画面。
父亲,母亲,还有那个年纪尚小的自己,三人站在老家木屋的田埂上,那个自己站在两人中间手臂上下交叉,笑的没心没肺。
父亲母亲就静静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满是对自己的溺爱。
白礼躺在地上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的流,擦了又擦。
从那个缩小版的自己,变成了伤痕累累的真实模样。
“等等我吧,我一定会回去……”
漆黑一片的世界从白礼所站的位置,开始被点亮,黑暗被驱离,出现一片湛蓝的天空。
他的脚下是如同镜子的湖面,倒映着他失去一只眼睛的脸和千疮百孔的身体。
沉在湖底的白礼,那颗死寂已久的心脏开始发出微弱跳动,眼皮颤了几下。
猛的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重新聚拢。
手脚并用,向着上面拼命的划,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半个身子趴在岸上。
眼前朦胧间,出现一抹温暖的光,在他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托上岸,拍打着他的脸,沉声道:
“别死了。”
白礼抓住对方的手,祈求着,“救救我……”
————
等到白礼再度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茅草搭成的房顶。
嗓子一阵发痒,摸到脖子上的布条,才想起自己被打穿了喉咙。
啪——
伸出去的手被拍掉,一个清脆好听的的女声,不满道:
“诶诶诶,别碰,不知道喉咙被开了口子啊?”
“要我说你运气真好,就差那么一点点,你这辈子都甭想说话了。”
白礼扭过头看见一个长着雀斑的姑娘,张了张嘴,用唇语说了声谢谢。
那姑娘眯着眼看了看他,打了个哈哈,低下头开始给他上药。
“要谢,谢我爹去,我爹那么不近人情的一个人却偏偏救了你,我真搞不懂。”
白礼又张了张嘴。
雀斑姑娘凑近仔细看了看,“你想说什么?”
看着对方听不懂,白礼差点没哭出来,真疼啊,这药……
等到对方离开房间,白礼眼角留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疼~
坐在门外的老人,抽了口旱烟,把烟杆子对着坐着的凳子敲了敲,抖落抖落烟灰。
被女儿闷闷的瞪了一眼,老人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直到一股风吹散了烟雾,老人站起身,帮着关上了门。
过了很多天,白礼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只是嗓子嘶哑的不成样子,这期间老人给他用了各种草药。
对于这个不善言辞的老人,白礼打心底感激。
“这伤是怎么搞的?”老人拉了条板凳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问起。
白礼思索一番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免得他们遇上麻烦。
“被狼追时,掉进一处山谷里……”
白礼小心翼翼的望着老人,老人久久没有答话,拿着烟杆子,对着凳子敲了又敲,格外用力。
白礼叹了一口气,果然瞒不住。
“和人打架,我技不如人,怕给你们添麻烦。”
老人拿出一本泛黄书本,丢在床上,“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白礼艰难的撑起头,看了一眼,那本书籍。
《剑经》
这几天找不到,还以为被湖水冲走了。
“再过几天能动了,就自己滚。”
老人言罢,抽了一口烟杆子,走出屋子关上门。
过了六天,身体终于能动了,只是太久没动很僵硬,足足缓了几炷香才勉强掌控身体。
感受不到背后的剑骨,心里也没多少惊讶,大概是被打没了。
在屋内走几圈后,就坐在老人经常坐的板凳上。
屋门被推开,张长淑惊喜的叫了一声,“爹快来!这药罐子终于能动了!”
白礼僵硬的抬起手,脸颊抽搐,抱拳道:“多谢张姑娘。”
“没事。”张长淑摆了摆手,笑道:“接下来有你忙的。”
白礼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人佝偻着腰走进来,瞥了一眼他,丢过去一个包袱,语气不善道:“长淑带着他去湖边种菜。”
“好嘞。”张长淑拿起一块饼子,咬了一口,带着白礼出了门。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张长淑凑过来,悄咪咪道:“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外面的世界?”
“你没出去过吗?”白礼问道。
张长淑脸耷拉下来,苦兮兮的,“我爹不让我出去,我爹说我要是动了这个心,就打断我的腿。”
“哦——”
白礼脸上浮现一抹坏笑。
眯起眼,张长淑试探道:“你不会是想……”
白礼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噘着嘴,说道:“我要和你爹说~”
张长淑气的腮帮鼓鼓,狠狠一跺脚。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