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儿子
烈日当空,光着膀子的他举起锄头一下一下开垦脚下泥土。
大病初愈,有些依旧有些惨白,汗水顺着背后的弧线,滑进紧绷着的裤腰带。
停下动作,看着自己开垦出方方正正的菜圃,满意一笑。
身上各处的绷带已经解下,露出里头狰狞的疤痕
现在只有一只眼睛没有解下,对他来说解不解已经无所谓了,主要是害怕别人膈应。
那块布条下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眼珠被那道黑光搅碎,没有复原的可能,至少暂时没有……
一开始都有点不习惯这个视角,饭桌上好几次都夹不到菜,没少闹出笑话。
远处是一间茅草屋,房间不大,看时间怕是很久没人住过了,被子散发出一股霉味,之前住过一个男人。
现在自己身上只剩下那本剑经,其他东西都找不到了,他下湖底摸过,也没发现玉牌的踪迹。
想过回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
放下锄头,静静的蹲在那边。
这几天他一直在深思一件事情,剑骨对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现成的剑道?不会停歇的发动机?还是和别人讲理时的底气。
现如今,已没有剑骨的自己,还算不算是剑修?
他摊开手,运转丹田手中没有出现锋锐的剑气,而是自身产生的微红血气。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天他在练那门调息法的时候。
终于感受到了炁的存在,每当他聚精会神的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四周盐粒大小的炁融入他的身体。
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或者说压根不需要,自己都是汲取剑骨里现成的剑气进行转化。
而调息法更像是一个加速器,加快转化的速度。
此次向死而生,他终于明白了太多东西,比如自己的的心湖,如同镜子一般的心湖下,倒映着的是另一个自己。
也只有在修炼的时候,才会有反应,不然都是一个人盘腿坐在那。
…………
找了一处风景极好的斜坡,一手枕着脑袋躺在地上。
温度适宜的秋风,拂过他的发梢,让他身心都感觉到舒坦。
手中的剑经被一页页吹开,渐渐的今年的春天,就在这一阵翻书声中,迎来了初秋。
次日,白礼找张长淑借了一把斧头,她也没问做什么。
白礼砍了一棵枫树,取中间最坚硬的那部分,雕出剑的形状。
此后除了种菜,每天多了一项练剑。
湖的上方有一座高耸的瀑布,从下方向上望去,他总能想到那句。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他跑到瀑布底下,横剑在膝,以那门调息法,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
一开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背后火辣辣的疼,冰冷刺骨的从天上倾盆而下,像一块块巨石,砸在他的身上。
已经不下十次,被水流冲进湖中,狼狈的游到岸上,躺在上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的他,终于是能在下面坚持小半炷香,从瀑布下退出来。
在一天下午,他刚从瀑布下练完回来,刚好看见老人抽着烟杆子,仔细看他种的菜,也许是没注意到他。
老人的脸上,竟有一丝丝笑意。
“老爷子,摘点回去吧。”
听见声音,老人下意识的收起笑脸,古井不波的向他望去,在看到他身上的淤青,眉头一皱,眼底尽是阴霾。
白礼光着膀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淤青,像个没事人一样,打趣道:“不疼,我练功而已。”
老人转身就走,任凭白礼怎么喊都不回头,白礼也清楚这位脾气古怪的老人,生气就是这个样,怎么都劝不回来。
叹息一声,看着他渐渐走远。
到了晚上,张长淑给他送饭,和他一顿抱怨,他爹今天跟吃错药了一样,见谁都不给好脸色。
吃着饭的白礼,心里也在想着老人为什么生他气。
身旁的张长淑,猛的站起,一根手指,指着白礼的脸,连续说了几声。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礼吓了一跳,你知道就说啊,这么大反应干嘛?
于是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张长淑蹲下来双手托腮,一脸神秘,“你和我讲讲外面的事情,我就告诉你。”
略加思索白礼点点头,“可以。”
张长淑指着那间屋子,卖关子道:“知不知道,以前这谁住的?”
“谁啊?”
“我大哥啊,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喜欢练武。”她拍了拍胸脯说道。
白礼好奇道:“那他人呢?”
张长淑摊手道:“死了呗。”
“你现在住的那间屋子,我以前连进都进不来,要是进了,我爹能打断我的狗腿。”
白礼说出心中那个想法,“意思就是老爷子把我当儿子了?”
张长淑深信不疑的点头道:“估摸着是,我爹那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会在半夜救个人回来,想想都知道有猫腻。”
白礼心底百感交集,真是这样嘛,让人当成儿子了……
白礼起身把饭盒递给她,“你回去时,小心点。”
“诶诶诶,你还没说外面的事情呢!”
一阵推搡,白礼将她推到门口,“明天我再告诉你,不骗你。”
“那好吧……”
打着灯笼回去的张长淑,偶尔回头看一看这里。
白礼朝她挥了挥手,看了看天色,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天还没亮,白礼一个人摸黑,朝着山下走去,一个不注意,脸上就被刮出一条细细的伤口。
来到老爷子家门外的篱笆墙,等着他们起床。
第一声鸡鸣响起,天色还暗,有那间屋子的门打开,老人佝偻着腰,走到篱笆墙,上下打量着白礼。
“为什么来这?”
白礼从后面拿出一双加厚的草鞋,递了过去。
“给您。”
老人整个人愣在那,呆呆看着他手中那双新编的草鞋。
脸色难看,道:“你过来,就为了这事?”
老人脸上隐约有些怒气,转身走回屋内,习惯拿在手上的烟杆子,不知怎么掉在地上,老人迟疑了一下,才弯腰捡起,
嘭了一声,重重关上门。
白礼将草鞋整齐放在门口,看了看附近没人才离开。
中午张长淑又来送饭,白礼随口问了一句 “有没有看到你家门口的草鞋?”
张长淑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道:“你不会睡觉,睡傻了吧,哪有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