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光亮》（上）
陈墨轩差点被一颗毛豆直接噎死。
灌了一大口茶水，看着面前表情有些呆萌的张深，陈墨轩不禁无语道：“好吧，大哥，算你赢了。那啥，你该吃吃，该喝喝。”
随后，陈墨轩指了指一旁许多拿着手机朝这边拍照的男男女女道：“他们都敢这么对着我光明正大的拍，你有啥不敢跟我吃饭的？”
说话间，陈墨轩给两人各倒上了一杯酒，举起了酒杯：“来来来，咱们先喝一个。”
这时的陈墨轩哪有什么明星的样子，分明就是喊上了哪个兄弟出门喝酒撸串的大学生啊！
这种氛围很快让张深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慢慢的，他也与陈墨轩谈笑风生了起来。
通过聊天，陈墨轩得知，张深出生在滇南省的一个农民家庭。自小因为他的声带与常人构造不同，经常受到同学们的嘲笑，因此高中便辍学在家里帮着干农活。
在他刚上小学时，学校的音乐老师便发现了这孩子特殊声带构造带来的音乐天赋，于是一直在教他音乐。
这位老师可以说是位值得尊敬的人，虽然远在滇南农村小学教学，但心中那颗音乐的种子却从来都没有枯萎过。
他不求回报，一直免费教授小张深音乐知识与唱功。在他18岁那年要前往燕京北漂时还写了一封引荐信，将张深推荐给自己的老师，燕京音乐大学的曲冬梅老师继续深造。
听到这儿，陈墨轩不禁微微愣了愣。
没想到张深竟然得到过曲冬梅老师的亲自教导。要知道，曲老师在燕京音乐大学都是极其受欢迎的存在。每次开公开课都是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同学都去站着听讲。
这些年，张深一直在横店影城有拍摄任务时打杂做苦力，没活时送外卖。在曲冬梅老师有时间时过去学习音乐，长此以往，一干就是7年。
就在前年，张深的父母相继离开人世，这给小伙子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曾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
据张深表示，当时《新时代的歌》拍摄时，他只是在一边干着苦力，一边哼歌，那时郑导正巧从一旁路过，一把就把他拉去了录音棚，说他适合演唱电影的主题曲。歪打正着之下与邓紫嫣合作了那首《灯火里的龙国》。
听完张深的讲述，陈墨轩不禁点头：“你现在唱功大概什么水平？”
张深闻言挠了挠头，好像有些尴尬：“我觉得还可以吧，上次《灯火里的龙国》是我第一次进录音棚，录了两遍就过了。反正郑导说我挺好的。”
陈墨轩直接筷子抖了一下，夹着的那颗老醋花生直接就掉了地上。
好家伙，就郑导那要求，在录音棚就录了两遍就通过了，这怎一个牛逼了得呀？
“你七号那天都什么时候有时间？”陈墨轩一边打开手机翻着日历，一边道。
张深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随后道：“我们站长人很好的，如果我跟他说一下，早点跑单的话，应该下午一两点之后就没什么事了。”
陈墨轩点了点头：“ok。我先把歌曲的小样发给你，你先练着，到七号那天过去正式的排练排练。”
张深慌忙点头，两人加了微信。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2月9号这天。晚上七点半，燕京东方文化展会中心已经是人潮涌动，许多观众们已经开始入场。
由于是公共性演出，所以并没有采取售票的模式，而是线上放票预约制，只拼手速，不用花钱。
陈墨轩和李曦月的粉丝得知这么好的机会一个个都快疯了。6000人的室外大展馆放票出来仅仅一秒钟便彻底售罄，并且龙国戏曲协会官方网站在八号晚上放票时一度崩溃。
“你们这帮燕京的，明明平时在大街上就有可能遇到。干嘛还跟我们抢啊？”
“呜呜呜。虽然我大年二十九回家的票只抢到了一张30个小时的无座票，但是这票都抢到了，不去不合适啊。”
“楼上的，我出200，你把票卖我怎么样？30个小时的站票太累了，我心疼你。”
“……”
随着网友们的激烈讨论，戏曲春晚门票上线一秒售空，这件事迅速冲上了微博热搜榜第一。
“4500年前，我们首次制造出了属于龙国人自己的乐器。”
“5000多年间，我们传承并发明了无数属于龙国人自己的辉煌艺术。”
在主持人激昂慷慨的声音中，整场晚会拉开了帷幕。
无数的艺术家带着他们毕生骄傲的作品登上了这个舞台。
本来工作人员对于晚会前期的收视率没有太大期待，毕竟年轻人喜欢的流行歌曲都在演出后半部分。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最开始的时候，网络直播间人数只有可怜的几百人，但随着一名名老艺术家的登台献艺，直播在线人数竟然就像坐了火箭一般，迅速攀升了上去。没过几分钟，实时在线人数竟然突破了9000多人。
不仅如此，弹幕上讨论也逐渐热烈了起来。
“之前觉得这些东西土，没有情调，看来是我眼拙了呀。”
“呜呜呜，是我目光短浅。这简直太酷辣！”
“这大武生简直帅炸了好吗？！”
“本来是奔着李曦月来的，没想到爱上听戏了～”
伴随着观众们的激烈讨论，表演刚过中期，实时观看人数便已经突破了13万人。
在一段京剧表演过后，施兰独自留在舞台为大家献上了一首《赤伶》。
不得不说，无论是身段，唱腔，还是感情上的拿捏，施兰都要比李曦月强了好几个档次。
一时间，施兰赢得了台下无数人的掌声。网络平台上也是各种礼物不断。特效与弹幕糊满了屏幕，如果不关掉，根本看不清节目现场的状况。
“这就是李曦月的妈妈吗？果然还得是这个年龄段有韵味啊！”
“楼上的，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说戏腔唱功的韵味，还有身段的韵味啊，你以为呢？”
“……”
再往后过了两三个节目，齐派京剧大家齐桂芳大师表演了一段《贵妃醉酒》，虽然老太太年事已高，但陈词唱调却依旧完美，引得台下部分懂行的观众频频的喝彩声。
在老太太鞠躬下台之后，弹幕立刻热闹了起来，在线人数再次飙升，直接突破了18万人。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陈墨轩新歌要来了！”
“呜呼，又能看到李女神的现场了！”
在一阵五彩缤纷的弹幕糊屏之中，李曦月缓缓登上了舞台。
与此同时，电子屏幕上播放出了歌曲信息：
“《如果当时》
词：陈墨轩
曲：陈墨轩”
就在众人还在欣赏这美丽的三行情诗之时，舞台上却突然传出了一阵老式收音机调台时的滋拉声。随后，一阵悠然的戏文便已经飘入了观众们的耳中：
“大姐常说人间好
男耕女织度光阴。”
众人闻言一惊。这不是演出刚开始没多久就登场过的黄梅戏表演艺术家谷翠兰老师吗？
此时她一身戏服再次登台，优美的唱腔再次让黄梅戏迷们过了把瘾。
谷老师这两句唱完之后，一段钢琴旋律融了进来。
舒缓、平静，犹如拂过心田的一缕春风一般。
随后，一席红色汉服的李曦月登上了舞台：
“为什么你当时对我好
又为什么现在变得冷淡了
我知道爱要走难阻挠
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该要”
一时间，台下观众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曦月和陈墨轩整天撒狗粮，可以说日子过的幸福美满，咋唱上苦情歌了？
看着李曦月一人坐在台上的道具石椅上眼眉低垂，曲调哀转，顿时引得台下一阵骚动。
随着歌曲情绪的缓慢递进，一个在爱情中被伤的伤痕累累，痛不欲生的小姑娘的形象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爱走了 心走了
你说你要走了
我为你唱最后的古谣”
唱及此处，李曦月忽然站起了身子，在台上一步三回头，竟然跳起了龙国最著名的爱情之舞——《蝶恋花》。
但她一个人在台上，优美的舞姿却显得那么孤寂，蝶恋花，此时只有蝴蝶，哪有鲜花？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
你美目如当年 流转我心间
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
与你若只如初见 何须感伤离别”
这时，谷翠兰老师的黄梅戏再次响了起来。顿时，那股凄楚与悲凉与李曦月所跳舞蹈形成了乍眼的对比。
淅淅沥沥的雨点泛起的是曾经的回忆。你那含情脉脉的眸子与一颦一笑却仍萦绕我心间。
我也想要忘掉，我也想要划清界限，但却始终做不到。
在那江边渡口，天上洒下的似乎又不是沥沥雨滴了，那好像是属于我们之间的，并不圆满的句号。
或许如果见你时就像第一次相见那样，或许我们就能够继续下去了吧。
这一段若即若离的歌词加上老艺术家那恰到好处的感情释放，顿时引得了无数人的共鸣。
但这时也不知是导播搞事情还是哪位导播的00后徒弟上岗了，竟然让一位摄像老师扛着相机跑到了后台，将镜头切到了坐在休息区一脸茫然的盯着摄像老师的陈墨轩身上。
“噗哈哈哈，导播牛批！”
“忽然觉得没抢到票也是挺好的嘛。在现场可看不着这个呀。”
在后半段的演唱中，线上直播可以说是一片欢腾，
当台上的李曦月睫毛微颤，仰天倾情演唱，流出一滴晶莹之时，导播更是安排摄像老师疯狂给陈墨轩近景特写，恨不能把他的微表情都给记录下来。
陈墨轩自然知道导播这是在干嘛，顿时一阵无语，眼角疯狂抽搐了起来。
看着他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脸无措的样子，观众们更加好笑了，好似李曦月在台上营造出的悲伤的气氛都缓解了不少。
“不行不行，刚才还感动的要哭，这会儿都快笑岔气了！”
“以后听这歌要么等正式版，要么不能看视频啊！啊哈哈哈哈～”
“非常古风古韵的一首歌哈。”
“哎呦，我们的曦月怎么还哭了？来来来，擦擦眼泪。”
两位主持人登台，赶忙将现场有些悲哀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曦月，陈墨轩老师怎么会给你这样一首歌？是他欺负你了，还是他旧情未断？你说出来。我们一会儿给你做主。”
看着一旁为自己“伸张正义”的女主持人，李曦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忙摆手道：“我们不要不信谣，不传谣哈！”
刚准备继续往下说，李曦月却好像觉得刚刚有哪里不对劲。
但观众们可有反应快的，瞬间哈哈大笑了起来。
“曦月女神，666啊～”
“这是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吗？”
“求此时陈墨轩的心理阴影面积。哈哈哈！”
站在她身旁的两名主持人此时也有点懵逼，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词。
李曦月也忍不住笑了场：“哈哈。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嘴瓢了。我是说不要信谣传谣啊，我跟轩轩的感情好着呢。写歌这种东西未必是自己的故事。”
观众们当然知道这只是个意外，一阵起哄过后，便把有些受惊的小兔子放回了后台。
“接下来要上场的这位演员有点特殊哈，前一阵他演唱的一首歌曲可以说是风靡了全国，。现在还在企鹅音乐热歌榜前三呆着呢。”主持人笑眯眯的说道。
“没错。他今天也算是第二次演唱陈墨轩老师的歌曲了，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稳定输出呢？”另一位主持人故意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让我们有请新人歌手张深，带来歌曲《光亮》。”
主持人转身下台，随后一个令观众们有些陌生的身影来到了舞台中央。
他与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不同，身上只穿了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色短袖与牛仔长裤，好似不是来这里表演，而是来参加某场素人的选秀。
拿起话筒，男生看起来有些紧张，声音有些发紧：“大家好，我叫张深。一首《光亮》带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说完，他便拘谨的站在舞台上，静静的等着那绵长的伴奏洒满整个舞台。
没有舞台互动，更没有什么舞蹈动作的设计。
吉他的声音如那漫天星辰，也如同万千流光，又好似救赎，又好像歌名中写的，那是《光亮》。
“海上 一阵风吹起
白云涌向陆地
季风带走沙粒”
悠扬的旋律过后，张深一开口，仅仅三句，在场众人无不惊讶。
他们万万没想到如此空灵清澈的声音竟然是眼前这位长得黝黑黝黑好像农民工一样的小伙子唱出来的。
张深此刻站在台上双手抱着麦克风，眼睛微闭，深情演唱着。但是从他那如同站军姿一样并拢的双腿以及微微颤动的睫毛可以看出，这位小伙子此时应该十分紧张。
上次再怎么说也是在录音棚内，有着录音老师的安慰以及一旁邓紫嫣的鼓励，张深自然没有那么怯场。
虽说来这里排练过三次，但台下也都是空无一人，顶多是有一些工作人员在这里。
如今，这6000人的场馆座无虚席，人头攒动，灯影婆娑。再加上他发自内心的有些胆小与自卑，现在能够站在这里稳稳的将歌曲唱出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是奔跑中突然袭来的风雨
是黑暗中一根火柴燃烧的光明
也许你猜不透未知的宿命
像流星飞翔着它却不知目的”
随着歌曲缓缓递进，许多人终于坐不住了。
这天籁一般的空灵嗓音怎么可能是一位小伙子唱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假声，也不是混声，好似就是用真声唱出来的，但与女孩子的真声又有区别。
因为女生的音调如果降到这里会显得太过压抑，甚至做不到，而男生想要升到这个调更不容易，除非是经过后期处理。
“这陈墨轩在干什么？上次《灯火里的龙国》是录音棚，大家没注意就算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出来唬人有点过分了吧？”
“除非是太监，不然怎么可能一个男生能唱到这么高？”
“太假了吧？”
“稍安勿躁。身为陈墨轩老师的粉丝，大家忘了他之前的叮嘱了吗？”
“不到事情最后一刻，大家还是先冷静冷静吧”
“冷静个屁呀，你被他洗脑了吗？这只要有脑子就能想明白的好吧！”
“可是啊 我却 却愿意相信
最渺小最微弱最柔软最无畏的你
用尽了全力 努力地回应
再无边再无尽再无解总有一线生机
光亮你自己”
终于，当这段副歌那如同深海中的精灵一般的声音回绕在人们耳边之时，一批人再也忍不住了，在台下就喊了起来：“假唱！假唱！”
副歌过后，是一段京韵念白。承担这部分内容的正是施兰。
这种情况她也始料未及，走上台后赶忙挥动水袖，想要用自己的人气将现场观众们的情绪先压回去：
“莫听穿林打叶声
一蓑烟雨任平生
畅音阁里终一叙
六百年一粟 沧海一梦”
但是此时台下的观众好像激起了众怒。贺道倒彩与轰人的声音不断的响起。甚至到后来，施兰的声音都被淹没的有些听不见了。
无奈摇了摇头，施兰只得转身下台。
临走之际，她向张深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下来。
此时的张深站在舞台中央，浑身都在颤抖着，眼眶中甚至流下了几滴晶莹的眼泪。偌大的舞台，他一个人站在正中央，显得那么无助，又显得那么委屈。
但他却朝施兰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牵强的微笑。
长叹了一口气，施兰缓缓走回了后台。
她知道，自己再呆在台上只会给张深招去更大的骂声。
在后台通过电视看着前台情况的陈墨轩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他却立刻站起了身，大踏步朝前台就走了过去。
工作人员们吓了一大跳：“陈老师，你要干什么？！”
陈墨轩毫不理会他们的阻拦，从一旁拿起一只话筒按开电源、戴好了耳返：“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舞台。他也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这个舞台。不能因为大众的无知就断送这么一位华语乐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说话之间，陈墨轩推开上场门，大步流星，霸气的就登上了舞台。后台一众人都能看出来，此时陈墨轩明显是有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