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宴
又寒暄了几句，檀济便要走，程宜哪肯。
“自将军进门，我便命人准备了酒菜，将军切莫推辞，否则兄长可要怪我了。”程宜笑脸上满是圆滑。
“上次的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还望檀大哥留步。”陶然婷也附和着。
檀济顿住了脚步，看了看他们夫妻俩，笑道：“行。”
建康的闹市中，一群男子在酒楼里欢歌笑语。
其中一少年身着蓝衣，手里举着酒瓶，半躺在席子上，带着几分醉意。
“大哥，听说你又出游了，这次可曾让人数木头？”
他叫谢连，是谢均的堂弟，十岁能作赋，深得谢均欣赏。
其余男人听完嬉笑，颜之说道：“听说还带回一位美娇娘，也许是给人家数头发。”
“哟哟。”众人奸笑，谢均白了他一眼，却不以为然。
“还有还有，那女子会吟诗，长运说她是‘才比柳絮’，可不得了了。”
谢连微醺的脸陡然精神了几分，睁了睁眼：“竟能与姑祖母比肩？”
他坐了起来，又问：“她做了什么诗作，说来听听。”说罢，怼着酒瓶又灌了几口。
颜之便将那首诗读了出来，众人听呆了，气韵兼俱，对押工整，确实不凡。
相比谢蕴当年的才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嘿嘿，哥，此女不正是你所求吗？”谢连憨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
“灵儿有险咯。”何长瑜拿持一枚黑子，调笑道。
“哼，他若看得上灵儿，早就娶她了，何须等到今日。”颜之扯开折扇说道。
王慧，字灵儿，与谢均青梅竹马，庆国公王裕的掌上明珠，曾扬言非谢均不嫁，如今已十八还待字闺中。
谢均满脸不耐烦：“快走子，还玩不玩了？”
颜之按下他手中的白子，收起扇子说道：“老实交待，是不是对人家陶姑娘有意思？”
“胡说八道什么，她已经结婚了。”谢均脸上略微发烫，表面不动声色，攥紧了手中的弹棋。
众人恍然大悟，一副可惜了的表情。
颜之半眯双眼，饶有兴味地看着谢均，他瞪了颜之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啧啧，跟我急有什么用，她又没不是和我结婚。”颜之夺过他手中的白子，直接送进自己前面的圆洞。
“喏，送你一子，好好发泄发泄啊。”
谢均额头上掠过一道黑线，咬着牙：“老子无须你让，拿回来！”
羊璿瞧他脸色不对，说道：“行了行了，接着玩。”
羊璿向来胆子小，不经事，不喜争吵。
颜之故作乖巧，跑到谢均后面给他捶背：“是是是，谢大才子才不会输呢，是我唐突……”谢均扭动着肩膀，甩开他的手。
其他人好笑地看着颜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程家。
食案上摆满了酒肉，还有难得一见的白米饭。
程宜拉着檀济，满脸堆笑：“小小家宴，还望将军不嫌弃。”
走到主位前又道：“救命之恩大于天，请将军上座。”
檀济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可废礼，还请主人家上座。”
两人推就了一番，檀济直接走到阶下第一席，拿起酒杯道：“程兄再推辞，我可不敢留了。”
程宜不好再劝，也拿起酒杯：“那我尽饮此杯，将军随意。”说罢，一饮而尽。
檀济也一饮而尽，陶然婷刚拿起酒杯，檀济阻挡道：“你不爱酒，不必勉强，换茶吧。”
陶然婷一愣，随即淡定地换了茶盏，笑道：“谢檀大哥体恤，那我就以茶代酒了。”言罢，抿了一口。
上次跟秦韵斗酒后，她开始有意识地喝茶，虽说失忆可以抵挡一些怀疑，但体质和爱好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她不能穿帮。
“哟，上次跟我喝酒不是挺厉害的吗，今天装上文雅人了？”秦韵压着嗓子，说着酸溜溜的话。
陶然婷皱了皱眉，没等说话，程宜瞪了她一眼说道：“今日有客人在，哪有你说话的份。”
秦韵吃了瘪，扁扁嘴，不服气地端正了坐姿，哼唧了几声，不再说话。
檀济才发现程家多了一个主人位，有点唐突地问道：“这位是？”
“贱婢而已，让将军见笑了，来，将军请入席。”程宜带着抱歉的笑脸说道。
他身为客人，不好过问太多，便礼貌地笑了笑，坐到客席上。
席间，程宜卖力地陪酒和拍马，整得檀济有点不自在，他一介武夫，直来直去，不习惯这些拐弯抹角的话语。
“这鹿肉不错，附近的市集也能买到如此新鲜的野味了？”檀济夹起一块肉说道。
“我特意命人到隔壁市集买的，七个月的幼鹿，做法更是复杂。”
家里经济并不宽裕，但能让檀济留下来，这顿饭就值得。
檀济尝了一口，止不住赞赏：“的确美味，能烹至一点腥味都没有，你家的厨子手艺了得。”
“美味能为英雄所食，便是它的荣幸，将军喜欢就好。”
程宜拿着酒壶给檀济倒上酒，两人又互敬了几杯。
除了鹿肉和常规烤鸡，桌上还有野生的狍子。
“你也不用总是将军将军的，跟着如兰叫‘檀大哥’就行。”檀济举着酒杯说道。
程宜顿了一下，立马改口：“是，檀大哥才显亲切，呵呵。”
“呃……呵呵，喝喝……呵呵。”程宜几次欲言又止，檀济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有事相求？”
程宜脸色有点尴尬，但又张不开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什么事。
陶然婷便接过话：“夫君原本打算到谢府拜访，感激谢公子对我的救命之恩，只是递了两次投名刺都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礼数不周。”
“所以……”
一般老板不想开口的事，就是想推给下属，这点职场规则她还是懂的，但她不知道程宜是冲着升官去的。
檀济下巴微抬，瞬间明白了：“这简单，我跟长运说一声，应该不难，康乐公府上事务繁多，一些小事不想应付也正常。”
“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大事，滴水之恩不能忘。”陶然婷说道。
檀济点点头，说道：“放心吧，此事交给我。”
程宜松了口气，这顿饭没白请。
虽说檀济的地位也不低，但他身为武官，对文官的事插不上手，谢家则不同，手眼通天，想在朝廷混个官就容易多了。
颜之就是靠着谢均的推荐进入朝廷，陶亮干了这么多年，在地方官府一直寂寂无名，凭他再有才华和品德，没有可靠的关系，依然无法获得朝廷的认可。
官场人都懂这条规则，程宜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已经比很多人幸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