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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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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进去。”白宁醉了酒,脑子混混沌沌的,不想动,只想缩在原地。她垂着眸子,抱着膝盖,难得有几分执拗:“我就想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聂梵眸光微顿,一时拿她没办法。

    “可是这里冷。”他试图晓之以理,“这雨还会下很久,你在这儿淋着,明日指不定会头疼。”

    白宁长发被淋湿散开,长发逶迤至地上,一缕一缕的,满是潮意,她胡乱拨了拨头发,额前碎发贴在面颊,开口时声音很轻,透着几分哽咽:“可是我就是不想进去。”

    说到最后,声音又染上委屈之意。

    听说醉酒的人格外感性,眼泪说落就落,聂梵原先不怎么信,直到如今亲眼见着了。

    眼看她的眼泪又有决堤之势,聂梵抿了抿唇,难得忍住了臭脾气。

    不能同醉汉计较。

    聂梵不太会哄人,如今也不知该做什么,只能俯身蹲在她身边,撑着伞,替她遮雨:“好,我们不进去。”

    油纸伞有些小,堪堪只能挡住一个人,聂梵将伞柄往她那便挪了挪,好将她她彻底挡在伞下。

    白宁感觉到聂梵动了动,轻轻侧头,发现他半个身子在雨里,微微愣了下,然后下意识抓着伞柄要往他那边倾斜,却被聂梵轻轻摁住手,动弹不得。

    “你……”

    猝不及防对上聂梵的眸光,白宁顿了顿,纤长的羽睫微微颤了颤,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落在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上,轻轻挣扎想要收回手,却被聂梵牢牢握住。

    聂梵看她神色有异,感觉不对劲,翻转掌心,但见她白皙的掌心里斑驳着几个伤口,月牙形,似乎是她握拳太紧时不慎伤了自己,指甲陷入肉中。

    白宁半神之身不死不灭,这样的小伤恢复的向来快,可如今这伤仍旧留了个血痂,显然是伤的不浅,聂梵抿了抿唇,尽力克制心下恼恨。

    “你对自己下手可真狠。”憋了一会儿,聂梵终于是没忍住自己的破脾气:“偏又对旁的人心软又宽宏,那季言既然辜负你,管他什么缘由,将他挫骨也不算冤枉,哪至于回来哭成这样。”

    白宁本就觉得委屈的厉害,如今经他这么一说,眼泪愈发打转,眼看泪水就要落下,掌心忽然传来一点微暖的风。

    她愣了下,这才发觉是聂梵在对他的伤口呼气,小心翼翼的。

    口头上嫌弃至极,可到底还是心疼她伤了自己,聂梵瞧见白宁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故意语气恶劣,凶巴巴道:“还看,还看,一百多岁的人,还能控制不住力道弄伤自己,你平日里的狡猾劲儿呢,嗯?”

    白宁眨了眨眼,眼泪作势又要落下,聂梵不想理她,低头在她早已结痂的伤口上轻轻呵气:“你别以为你会哭我就会让着你。”他低着头没看她,继续道:“你今日就算哭出个黄河也没用。”

    嘴头上依旧不饶人,可在伤口上呵气的动作却轻柔无比,白宁吸了吸鼻子,感觉到暖意顺着伤口窜入身体。

    伪装坚强的人最怕突如其来的温暖,白宁抿了抿唇,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从来没有这么爱哭过,打心眼里也不愿流露弱态,可如今许是真的喝多了,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感觉到又有眼泪低落,聂梵抬眉睨了她一眼,眸光幽幽:“再哭?”

    许是因着目光太凶,白宁抽噎了一下,眨着满是水光的眼睛看他,扁了扁嘴,像是在抗议。

    这女人清醒时就不好欺负,如今喝醉了更加难缠,聂梵实在是没了办法,索性将伞丢到一边,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来,往小院里走。

    雨天路滑,聂梵怕她摔着将她抱得极紧,白宁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于是便继续闷着声儿哭。

    聂梵一个脑袋两个大。

    -

    里屋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聂梵一身寒气,将白宁放在一旁的小榻上。

    一路上许是哭的有些累了,白宁被放到小榻上时,眼泪倒是止住了,但鼻头微红,红唇微抿,俨然是委屈至极。

    “自己去衣箱子里寻衣服。”聂梵点燃烛台,寻出前些天刚被拿出来晒过的被褥,放在她身边,恐吓她:“我待会回来,你若还穿着湿衣服,我便亲自给你换了。”

    白宁脑子虽不太清醒,但男女有别到底还是知晓,听他这么一说,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点了头。

    聂梵见她如此配合,暗自勾唇,末了才去换下自己的湿衣服。

    片刻后,聂梵推开屋子,白宁已经自觉将自己裹成蚕茧,藕粉色厚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被打湿的长发一缕一缕披在脑后,还在慢慢滴水。

    聂梵手中拿着汤婆子,开门时白宁恰好正看着他,眸中水雾散去,可眼睛依旧红得像个兔子,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拿着。”

    聂梵抿了抿唇,有些别扭的将汤婆子塞给她,末了瞧见她头发还在滴水,便去一旁取了棉布替她擦拭头发。

    白宁抱着汤婆子裹在被褥里,颇为配合的没有挣扎,垂着脑袋任由他擦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聂梵也没有说话,一心替她擦头发。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两人各有心事,烛火微晃,两人身影各自在一方,白宁绞了绞被角,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你们男子,是不是都是这样?”

    聂梵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不懂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有些不太懂她的意思:“什么?”

    白宁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些事儿,这才问了这么一嘴,没想到被问了回来,白宁迟钝的想了会儿,很认真的回答:“是不是都是这样满身风流债。”

    她又想到了季言。

    她回话时声线很轻,但却又并不显得敷衍,像是有认真想过一般。

    聂梵笑了下,她说这话时,有种认真的傻气。

    白宁清醒时从来不会用这种有些傻气的声音说话,聂梵一时觉得有趣,继而又轻声问道:“怎么说。”

    白宁扁了嘴,有些委屈道:“以前白俞是这么说的,那时我还不信,如今想来,他说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譬如季言如今之事,白俞早前就与她说过,虽说带着恐吓的意思,但到底也是提过一嘴。

    聂梵好奇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世间男子哪有不好色的。”白宁扁着嘴,有些委屈道:“若真有机会,没人能拒绝美人投怀送抱。”

    聂梵没忍住嗤笑一声:“屁话。”

    白宁顿了下,眼睛依旧红红的,有几分脆弱的迷茫。

    “他借口说全天下男子都是这样,就是为了诓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聂梵慢慢将她头发一缕一缕擦干净,难得好脾气的道:“只有将旁人都说得都如他那般不堪,才会显得他的所作所为不那般荒诞。”

    白宁尚未清醒,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太明白。她转身看着他,有些茫然。

    长发因她的动作自手中滑下,聂梵抬眉,一眼就看到白宁茫然的眼神,心知如今她必然听不懂,便也没有过多解释,于是捏了捏她的脸颊,看她下意识吃痛,漂亮的五官皱在一起,聂梵莫名心情大好:“反正他在骗你。”

    聂梵放开手,白宁揉了揉有些红的脸颊,有些委屈道:“可是他说准了季言。”

    聂梵顿了一下,听她继续道:“他说,季言有如此名望,日后定有不少女修投怀送抱,他不会拒绝。”

    白宁说这话时语调低了下来,显而易见的流露出几分沮丧。

    “那是季言的问题。”聂梵冷哼一声,道:“你自己看人不准,不能将这错归咎于所有男子皆是如此。”

    “可修真界却有如此风气。”白宁糯着声音坚持道:“我自幼听过不少。”

    聂梵擦头发的手顿了下,白宁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聂梵抿唇,状似不经意道:“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不是那样。”

    他替她慢慢的擦拭头发,哄她道:“你知道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都一样,有的人一生很短,只够喜欢一个人,只要喜欢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无论是否会有结局。”

    白宁楞了一下,不能理解:“无论……是否有结局?”

    聂梵点头:“你记得吗,徐生幻境里,阿婆说过,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良善结局的。”

    白宁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她依稀能记得一些。

    白宁的长发颇为柔顺,躺在掌心,一缕一缕乖巧的不像话,聂梵静静用棉布擦拭过每一缕发丝,细腻的触感自指尖传入灵海,他抿了抿唇,心下忽然平静下来,指腹摩挲过棉布中的青丝,良久,没有再说话。

    “我以前听过人间很多话本,里面有很多最后相忘于江湖的遗憾故事。”白宁忽然道:“人们说世事常常便是这样没有道理,可我还是希望,这世上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个结局。”

    “一个……良善的结局。”

    聂梵指尖颤了颤,白宁说这些话时依旧没有回头,像是随口一说。

    聂梵自嘲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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