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亲
等到白宁的长发不再滴水,聂梵在床边燃了炭火,帮她烤干头发。白宁许是累坏了,躺在他膝上任由他捣鼓,头发半干时,她已经呼吸平稳,显然睡了过去。
这是聂梵少有一次见到白宁睡颜,少女呼吸轻浅,浓密的羽睫轻轻垂下,随着呼吸浅浅晃动,宛如枝头展翅欲飞的蝶。聂梵喉结动了下,担心吵醒她,呼吸放轻了些。
橘黄烛光为少女姣好的容颜镀上一层暖意,她平日里眉眼疏离,如今闭着眼,娴静温和如三月春花。
外头狂风暴雨未曾停歇,屋中烛光正好满身暖意,聂梵鬼使神差的碰了碰少女的侧颜,他的手颤了颤,肌肤柔软细腻宛如上好的美玉,仿佛触了电一般的收回手,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一瞬间的心驰神往似乎不小心勾动了什么东西,烛火昏黄里渐渐幻化出一个虚幻的人影。
它倚着烟青色帐幔的另一边,似笑非笑:“我若是你,如今便该想办法将她霸占了才是。”
聂梵听到声音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的抬头。
如今白宁正在安睡,聂梵不愿惊醒她,只能无声道:“滚开。”
心魔会抓紧一切机会出现在他身边。
它瞥过聂梵膝上睡着的少女,突然想到了什么,好整以暇:“你还记不记得,我初次诞生,是在什么时候?”
聂梵神色微变,胸口金锁感觉到主人的心绪,骤然发出金光。
“滚。”聂梵有心压着声音,声线微微颤抖。
心魔被逼退了一步,但仍旧在屋子里,不曾散去。
“是在一个梦里。”心魔慢慢替他回答:“聂梵,我自你的渴望之中而生,天生便来替你达成所愿,你何必如此抗拒。”
不若上次冷静清醒,似乎被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聂梵面上青白变换,下意识攥紧了金锁。
察觉到聂梵心绪开始不定,心魔勾唇笑了下:“你要知道……”
聂梵心口金锁骤然金光大起,光芒化作一道箭矢穿过心魔胸口,虚幻的人影渐渐散去,可它殷红的眼睛却如暗藏在草丛中的猛兽。
“这个金锁困不了我多久。”幻影轻声笑着,消失之余声音愈发清晰:“只要你还活着,迟早……”
屋中恢复平静。
白宁睡梦中感觉到金锁的异动,下意识微微蹙眉,不安分的动了动,似乎是要从梦中清醒过来。
聂梵抓住她乱动的手,十指轻扣:“我没事。”
白宁动作顿了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这才慢慢安分下来。
“睡吧。”
聂梵依旧握着她的手没舍得放。
白宁十指纤长白皙,各个宛如葱根纤细,他年幼时便觉得她的一双手生得好看,如今及冠之后,更觉她骨架纤细,一双手也生得娇小。
也许并非是她娇小,而是他不再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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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宁第二日清醒时头昏脑涨,昨晚的记忆破碎成一个个零星片段在脑海中回荡,白宁废了好半晌功夫,堪堪拼凑出个模模糊糊的大概。
昨晚她……
聂梵推门而入时,白宁正坐在床上呆愣愣的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睡眼惺忪,显然不大清醒。
“醒了就把这醒酒汤喝了。”聂梵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一旁,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之中略带嫌弃:“热水已经烧好了,还愣着做什么,满身酒气,还不快去洗漱。”
醒酒汤热气腾腾,白宁又盯着它瞧了一会儿,才道:“我昨晚是不是说了很多胡话?”
她只能依稀记起自己离开季言那儿后心里很难过,外头又下了雨,她去一旁的酒坊躲雨,闻到酒香,多喝了几杯。
等到雨小了些,她淋着雨回来,又突然想到自己没有大门钥匙,不想敲门,就在门口蹲着。
聂梵将她捡了回来,她似乎絮絮叨叨和他说了许多东西,但具体说了什么却又记不清了。
聂梵抿唇,没有犹豫,诚恳道:“确实挺多。”
话落,他顿了下,继续道:“还很会哭。”
稍有不顺心意就呜呜呜的落眼泪,跟个水妖似的,一碰就掉眼泪。
白宁面上微红,轻咳两声,闷头喝着醒酒汤掩饰尴尬。
喝完醒酒汤,便被聂梵催着进了净室,里头备好了热水,聂梵末了还不忘嘱咐她洗完快去做早膳。
临走前埋怨道:“饿死了。”
白宁想不通:“你醒酒汤都煮了,没给自己弄些吃的?”
聂梵耸肩,道:“不习惯自己弄。”
什么破习惯!
白宁忿忿的沐浴,洗过头发,换好衣裳出来时外头阳光正好,天气放了晴,湛蓝如洗,半点也没有昨晚的暴雨时的阴沉。
聂梵在院子里煮茶,文火上架了小茶壶,茶壶上水汽腾腾,他盯着水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宁顿了下,隐隐发觉,这小崽子似乎突然有了心事。
“在想什么。”白宁走过去,顺手擦着头发,偶有水滴在额前碎发上滑落,溅在煮茶的小案上,迸溅破碎水花。
聂梵顿了顿,抬头看她。
许是刚刚沐浴过的关系,少女的眉眼被水汽蒸的微微泛红,眉眼之中皆有湿意,如墨的长发湿漉漉的被拨在身前,她微微侧着头,手中拿着棉帕擦头发。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竹叶香,混合着潮湿的皂角香,聂梵眸光微黯,移开眸光看向一旁。
“怎么了?”感觉聂梵神色有异,白宁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手:“看哪儿呢。”
聂梵侧头瞥了她一眼,然后道:“无事。”话落,见着白宁略有不信,又道:“若是无事便去煮饭,饿了好半晌了。”
熟悉的大爷语气。
白宁抿唇,暗道自己就不该多来问这一句:“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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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宁沐浴过已然不早,做不了太精细的东西,只能将昨日的春卷炸物拿出热了热,煮了锅清汤小粥。
端出来时聂梵已然收好了茶具,正坐在原地发呆。
白宁将吃食放在小案上,替他摆好碗筷,舀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好了,吃吧。”白宁将碗放回他面前,忽的想到什么,神色自然:“过几日我兴许得回清净派一趟,临走前会给你备好吃食,你自己热一热便能吃。”
“回去?”聂梵下意识道:“我也要跟你一起。”
每每在她有事儿要离开的时候,他身上总会流露出当初那个小孩儿的影子。
无论多大,他骨子里还是个粘人精。
白宁抬眼看了他一下,笑道:“我是回去请罚的,你跟着做什么。”
聂梵这才想起,昨日白宁与他提及,她传书与宗门,要退了与季言的婚事。
这婚事定了百年,说退就退,她必然要给宗门一个交代。
他下意识攥紧了拳,末了又松开,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小粥,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道:“你会受伤吗。”
他说这话时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强行克制着什么。
“不会。”
白宁平静道:“但受些罚到底是会有些的,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毕竟清净派还要靠着她的名望坐稳修真界第一门派的位置。
聂梵抿了抿唇:“我想与你一同去。”话落,怕她不同意,他又道:“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
白宁犹豫一会儿,才道:“并非是我不想带你。”言至此处,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有气无力:“只是这事儿有些棘手,我……”
她顿了顿,说到这里有些泄气,勉强道:“我心下也正乱着,兴许没有余力顾及你。”
聂梵捏筷子的手停了下,抬头看她。
“距离我与季言的婚期仅有八年。”白宁抿唇为难道:“马上就要成亲了,如今突然提出退婚,门派中难免有异议,我需得一一处理。”
这件事情远比能想到的要麻烦。
聂梵心中也晓得一二,微微动唇:“你当真打定了主意?”
他到底还是没想到,白宁竟然真的能说退就退。
哪怕昨日哭成那个样子,如今醒来再提此事,真是半分迟疑都没有。似乎心里的喜欢并不能阻拦她做此决定。
“自然。”白宁没有犹豫,“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便再没回头的道理。”
聂梵抿了口清粥堵住了嘴难得没再说话。
两人交谈间,院门忽的被人敲响,白宁过去开门,见着来者愣了下,“嬷嬷?”
正是昨日在院门外偶遇上的隔壁陈嬷嬷。
瞧见白宁,陈嬷嬷笑了笑,手中挎着竹篮,和蔼道:“突然登门,叨扰白姑娘了。”
白宁笑了下温和道:“嬷嬷登门可是有事?”
聂梵感觉有人的眸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夹菜的手顿了下,莫名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无事无事。”陈嬷嬷笑道:“不过是我那表孙女来探亲,我便想着借此机会邀你兄长前去坐坐。”
这番话说的颇为委婉,白宁短暂的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嬷嬷这是还想着让聂梵当她的表孙女婿,来说亲来了。
给聂梵说亲……
白宁没忍住笑出了声,抬头时恰好对上聂梵的眸光,后者显然也听懂了嬷嬷的意思,脸色微僵,一脸不情愿。
白宁忍着笑回嬷嬷道:“我这兄长脾气古怪的很,怕是配不上嬷嬷的孙女儿,嬷嬷快别为难他才是。”
陈嬷嬷只当她谦让,道:“配不配上那得见过面才知道,白姑娘若是不放心,与您兄长晌午一同来吃顿饭如何?恰巧白姑娘乔迁来此送了好些东西,老身也想着回你些礼。”
陈嬷嬷态度也颇为和善,只提吃顿饭,白宁想了想,只觉得一顿饭而已,倒也什么好推辞的,于是笑了笑,爽快的应下嬷嬷的邀约。
谈完正事,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方才告别,白宁含着笑关上门,一转身便瞧见聂梵放下了筷子,眸光幽幽的盯着她。
“你想让我去同旁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