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裙幄宴
“夫人，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将咱们伯爵府老夫人给您的几件首饰，送给那几个小娘啊？”
“那首饰都是老夫人从前经常佩戴的，说是要给夫人您日后留个念想的。”
回梧桐苑的路上，夜云努着小嘴，道：
“奴婢一瞧见那几个小娘得了便宜的样子，就觉得恶心反胃。”
沈南风却是笑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明日便是裙幄宴，京都贵族女眷多半要来游玩的。”
夜云惊诧的看向她：
“您是故意送给她们，好让她们在裙幄宴上佩戴吗？”
那岂不是让她们有了得瑟的资本吗？
沈南风冷笑：
“在她们看来，戴着昂贵的配饰，才能彰显脸面。”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恰恰是那些白嫖的配饰才让她们丢尽了脸面。”
“明日到场的女眷中，有不少与我母亲交好的。”
“我母亲家境优渥，素日穿什么戴什么，本就引人注目一些。”
夜云兴奋的接着说道：
“所以，那些贵妇看到小娘们竟然佩戴老夫人送您的首饰，一定能猜到她们戴的是您的陪嫁！”
沈南风摇摇头：
“是她们抢夺的陪嫁。”
“别忘了，夫人我可是被刁奴欺负到走投无路、乃至上吊自尽的当家主母，全京都都知道。”
夜云想了想，当即开心的笑出了声：
“是啊，如此一来，顾府占用咱们沈府嫁妆、夫人您在顾府处处受欺负的事情，也就都传开了。”
她过去性子太柔，顾母简单指点几句，她就自己将嫁妆拿出来贴补将军府的花销了。
对于她的“懂事”，顾母却从未感念，只当做是理所当然。
凭什么她要白白倒贴，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捏出来的。
沈南风推测的没错，次日裙幄宴上，便不时有贵门主母、小姐对着顾母和小娘们冷嘲热讽，为沈南风打抱不平。
顾府花了大价钱摆设的裙幄宴，竟成了对顾母和小娘们的批斗会。
顾母那张老脸臊的是红一阵白一阵，待几个小娘察觉出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在京都贵妇私底下的圈子里，一向人前敦厚善良的顾母，竟被贴上了“死皮不知羞”的标签，就连几个小娘都被唤作“下贱坯子”。
而不论旁人说什么都默不作声、捂住围巾不愿让上吊痕迹露出来的沈南风，却得到了贵妇们的同情。
待日薄西山回到寿安堂，顾母气急败坏的叫几个小娘进来。
现今掌管府中诸事的佟小娘面色发白，开口时的声音都嘶哑了：
“婆母，谁能想到夫人表面和善，竟心如蛇蝎。”
“她故意用首饰拉拢我，说我这阵子掌家辛苦，我听着也没什么毛病，就一时”
顾母大骂：
“糊涂东西！”
“你们一个个的，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说，你们是不是和那梧桐苑的合起伙来，故意让我当众难堪，啊？”
同样跪在地上的段小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婆母，妾身们哪儿敢呐。”
“今日，不光妾身受了辱，就连我家婉姐儿都跟着扣上了贪心的帽子。”
“女子名声最为重要，日后教她如何找婆家啊。”
一听名声，顾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现在知道操心你女儿的名声和亲事了？”
“你拿梧桐苑陪嫁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段小娘哭的可怜巴巴的：“婆母”
佟小娘几人也一并跟着喊起来：“婆母”
只听“砰”的一声，青瓷茶杯重重摔在了地上。
“都给我闭嘴！”
“叫什么婆母！”
“你们几个不过是身份低贱的妾室，婆母是你们能叫的吗？”
“你们这是干什么，给我哭丧吗？”
“还嫌我这张老脸不够丢人，想咒我早死是不是？”
佟小娘立即改口：
“老夫人，我们几个心地纯良，着了那梧桐苑的道儿啊！”
段小娘忿忿不耻：
“是啊，老夫人，您要好好收拾她为我们做主啊！”
顾母气的脑袋瓜子嗡嗡的，指着几人骂道：
“蠢货，一群蠢货啊！”
“活该你们被人坑，但凡你们长点脑子，都不会被她给耍的团团转呐。”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顾府造了什么孽啊，竟养了你们这六头蠢猪！”
佟小娘满眼的不甘心：
“老夫人，这府中您说了算，还收拾不了没有恩宠的区区妇人吗？”
闻言，顾母一个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几个小娘都震惊了。
“老夫人？”
佟小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顾母无奈的叹息一声：
“唉，如今，整个京都都说她在顾府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们竟还想叫我收拾她？”
“怎么收拾？去京都贵宅挨个敲门解释吗？要不要我去官府敲大鼓喊冤枉啊？”
“是你们这几个蠢猪，在裙幄宴上给人家留下了口实啊！”
“但凡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沈家没拿咱们怎么样，那些个长舌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咱们将军府给淹死！”
她指着佟小娘、段小娘、张小娘和黎小娘，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们几个的儿子，还有你女儿，名声都会受连累。”
“为着收拾她，将整个将军府的脸面全都丢了，你们说孰轻孰重，啊？”
“幸亏她至今无所出，否则，你们几个都得被她给作贱死，还哑巴吃黄连叫你说不出半点由头来！”
佟小娘委屈的喃喃细语：
“可若是她病死了”
顾母抬手又是一个巴掌：
“你个蠢货！”
“果然啊，出身低贱就是眼皮子浅，这损招儿你都敢想？”
“你们几个，要么是京外小官出身，要么是将军下属武将出身。”
“可梧桐苑那个，她父亲可是忠毅伯爵，可以直接递状子到圣上跟前的。”
“更不用说她长兄如今已成太子身边的红人，她母家乃是朔州首富。”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动这个歪心思？”
此时此刻，顾母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佩服顾老爷临死前的嘱托确实高明。
这府中几个小娘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从前沈南风专心管家时，顾家那是要体面有体面，要口碑有口碑。
如今沈南风只是略施小计，便叫顾家用心撑了几十年的颜面岌岌可危，这几个小娘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段小娘唯唯诺诺的抹着眼泪：
“老夫人，当下该当如何啊？”
顾母无奈叹息：
“好在流言只是一阵风，刮过去也就完事了。”
“这段时日你们几个都收敛些，切莫与她正面冲突。”
“更不要在背地里搞些下三滥的手段，没的叫咱们顾府仅剩的颜面都给丢尽了！”
“府中诸事还是由佟小娘管着，至于梧桐苑的事，就别管了。”
几个小娘低眉顺目的应道：
“是，老夫人。”
各自离去之时，佟小娘眼里迸发出要吃人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