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要开始作死了（一）
钟默送走了公孙先生，和程心交流了一下看法，潘三是围杀商队的漏网之鱼，今已伏诛，许冠是旧时相识，其余九人的大致情况，以及三人后来的推理，富贵人家的猜测，钟默也都一一说给程心，希望程心能从不同的角度提供一些思路。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程心笑道：
“你在这里待太久了，思维慢慢固化了！”
钟默饶有兴致，笑问：
“哦？这话怎么说？”
程心说道：
“因为权利，因为战争，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你们看待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就是阴谋，斗争，考虑的是谁在算计谁在策划谁是得利者。”
钟默问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
程心道：
“大多数时候是对的，但这事不一样。”
钟默：
“怎么不一样？”
程心笑而不答，继续说道：
“先不说许冠，咱把重点放在哪几个黑衣人身上，他们曾经也混了个小军官，身上有两把刷子，在洛安平定后，他们没有投身军伍，继续靠武艺吃饭，而是隐姓埋名想过简单的日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还是很惜命的，他们并没有我们耳熟能详的那支军队的钢铁意志。但根据小七的描述，他们面对援军围剿时，明知大势已去，却没有一人跪地求饶，更无一个愿意苟且偷生，甚至先前处理差役、拔刀去砍小灵陆宁，他们也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这中间的转变是为什么？”
钟默感觉醍醐灌顶，似有所悟，不太确定地说道：
“因为……信仰？”
程心一笑，目光锐利，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势：
“他们是殉道者！”
一语惊醒梦中人，钟默愣了一瞬。
程心继续说道：
“小灵在哪出现的？禁地周围，陆宁又是在哪出现的？禁地，还有我，也在禁地出现，不过我是被你带回来的，也没和她们在一起。”
钟默沉默了，倥脸沉思。
程心继续说道：
“然后我们说许冠，对方显然是了解奚辞的，也了解你，他们派许冠去拖住奚辞，让其他人下手，也就是说，哪怕要与你为敌要承受你的怒火，他们也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钟默喃喃开口：
“那你的意思是，圣殿要对你们几个穿越者下手？”
程心摇头：
“应该不是，以圣殿的能量，如果了解到我们是穿越者，他们会有无数种方法处理我们，也不一定就得要让我们死，这种最低劣最粗暴的方式，很像是异端，可能我从禁地带回陆宁，引起了某些老鼠的注意。”
钟默明白了，感叹道：
“是啊，有理有据。在这里待久了，都忘了宗教狂热分子了，一直以为这里的宗教都是温和的。”
程心不以为然，反驳道：
“不，宗教从来都不是温和的！作为能够控制人类精神武器的特殊组织，宗教的影响力大得可怕，它的温和只是表象，掩盖太多太多的阴暗。宗教最可怕的就是只有对，没有错，内部没有监督，外部的监督要么力量薄弱反被压制，如中世纪西方的教皇教会，要么就被排斥在外无法实现真正的监督，如隋唐的佛教，以方外净土自居，不事生产却能占据大量的土地。哪怕资本化的各种明星偶像，他们的洗脑能力在宗教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再多的脑残粉、忠犬，比起那些信奉来世的殉道者也相形见绌遥不可及！宗教不仅通过洗脑，化身为一座巨大的敛财机器，在某些特殊时期，也能成为一股具有特殊力量的政治资源，操纵国运，比如曾经的印度，哪怕现在，印度教在印度的影响也是侵入骨髓的，因为对宗教的信仰，所以他们的领导人要成为神的化身，而不是因为先是神的化身，所以民众才信教！不止印度，许多国家都有这种现象，不过是换了个表现形式而已，人们对国家的迷信，就如同宗教狂热一样，曾经的封建思想，借另一种方式借尸还魂，不遗余力混淆概念，他们有思想指导，他们不受监督，他们握有权力，他们永远伟―大，光―明，正―义，他们只有对，没有错，只有善，没有恶，只有美，没有丑，只有优点，没有缺点。所有的幸福美好，叫‘神的恩赐’，所有的挫折磨难，叫‘神的考验’，所有的灾难和痛苦，叫‘神的惩罚’，所有的替罪羊、殉道者，叫神的‘选召’，他们想做什么事，就叫‘神的意志’，他们做了选择，叫‘神的指引’，你的努力，你的苦难，你得到的一切，你失去的一切，你经历的一切，都归结于神！你不想被收割，不想被禁锢，你想自由，你想要公平正义，那怎么行？除非你加入他们，去收割底层信众，去禁锢他人，去剥削他人，用神的意志去抢夺你的自由你的公平你的正义，否则，‘你既不信教，又不去死，你让我很难办啊？’”
钟默揉了揉眉心，摆摆手：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知道你有怨气！”
程心仍很倔强：
“为什么不说？我就说！一个宗教式的国家，你就不能拥有独立思考，上层拥有不受监管的权力，拥有神的解释权，下层信众没有选择的权力，如果你敢抱有怀疑，你就是异端，是异教徒，是堕落的恶魔，是罪恶的魔鬼，是全部教徒的公敌，是必须要消灭的污秽，你玷污了他们心中的神，你亵渎他们纯洁的信仰，你伤害了他们质朴的感情，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底层的信众，要做的只有维护宗教的利益，化作宗教的养分，成为宗教的血食，不要思考，不要怀疑，不要反抗，不要抱怨，不要迷茫，上层的主教会带着神的意志，指明道路，你们要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听神谕，矢志不渝跟神走！神爱世人，神需要你的力量，神需要你的奉献，‘平安榨其身，战时用其命’，盛世的牛马，乱世的炮灰，教皇的私产，教会的耗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