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悟心崖
牛二娃一路小跑，朝着熊师兄伐树的地方赶去。因为心里惦记着那银毛小猴子，往日需要半个时辰的脚程，如今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
赶到平日里伐树的地方时，却只见一座座倒下的树桩耸立，这片森林足有数百根天心木柳被他们伐倒，因此倒是显得视野开阔。他四处寻找，却没有找见熊师兄的影子。想来可能是因为自己救治小猴子，耽误了些时间，熊师兄见自己不在就先行离开了。
牛二娃有些失落，他在山上这三年，认识的朋友也就那么寥寥几人。圣山辽阔无比，此次下山，怕是再难回到这附近了。他又等了半晌，一直未见熊师兄的身影，便转身撤退，沿途找到一些野生浆果，确认无毒后揣进怀中，准备喂给小猴子吃。
等回到那处略带血腥的灌木丛旁，牛二娃却发现那只银毛小猴也已经不知去向，空剩下一滩暗红血迹和几缕银色毛发。他又在四处较深的灌木丛中翻找了会儿，没发现小猴的踪影，按理说它伤的如此之重，应该无法这么快就离开的。但既然四处寻找无果，也算是仁至义尽。牛二娃吃了几口果子，只觉得又酸又涩，但不忍丢掉，就边吃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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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峰之高，当属圣山之最，此峰直插穹顶，便是日月也只能盘桓在峰腰之处。
青云峰上有三处名地：悟心崖、无尽道、青云观。
吾心崖是一处峭壁，峭壁有数百丈之高，陡直奇险，犹如明镜一般。通体材质似墨玉。若是凡人靠近崖壁，就会看到一名名似真似幻的模糊人影，一时不查便会失足落下悬崖。就算没有受伤，也会痴痴凝望崖壁，不吃不喝枯坐等死。
但对于修仙者来说，此地却是不可多得的修道问心之圣地。许多修仙者登上青云峰，就为了在悟心崖面壁数年，借此除掉内心魔障。
此时，一身穿云纹青袍的高瘦男子，面朝崖壁而坐，那光滑如镜的墨玉崖石上，衬出他清瘦的脸，正是一木。
一木就这么盘膝而坐，身下甚至没有一块蒲团。身前是数百丈高的崖壁，身后不足半丈就是无尽深渊。高处不胜寒，凌厉的寒风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已有三年。
悟心崖前，只有一木一人端坐在此。离悟心崖的墨玉崖石不足一丈的距离，他微微睁眼，正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五官。
“叮~叮~当~当。”
由远及近，一个孩童骑牛而来。青牛脚踏白云朵朵，对身下的万丈深渊视若无睹。孩童唇红齿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得飞快，扎着总角辫，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坐下的青牛四蹄上纹有天然云纹，右边牛角上挂着一小铃铛，四蹄奔走在云端，身处万丈高空，寒风不绝却也遮挡不住铃铛清脆之音。
青牛驮着孩童，看似慢吞吞的凌空而渡，却在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一木身后。孩童一跃而下，赤脚踩在崖壁旁的小径上，转身对老牛恭敬一拜，又对一木恭敬一拜。朗声开口：
“弟子清风，见过一木师叔。”
一木并未回头，只是目光盯着那黑色崖壁，崖壁若镜，却不见二人反射的身影，唯有自己端坐在前。
他开口道：“清风师侄不必多礼，一木代罪之身，不便起身相迎，望老祖恕罪。”
“唉。”
那老牛也不上前，看着背过去不起身的一木，竟张嘴发出人声，且声音清脆，宛如少年。
“你们青云十三道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十三道子之中，各有各的机缘，各有各的脾气。但只有你，一木。从小你就最对我的脾气，咱俩都爱犯倔，你当年一气之下，废了五行灵根者的弟子身份，使其无法上峰修炼，惹了观主生气，罚你悟心崖面壁一次。如今在悟心崖已经想了三年，还没有想明白吗？”
一木开口道：“弟子早就想得明白了，正因为想得太明白，所以才不明白。”
青牛道：“上次你犯下滔天大错，在此面壁数百年才悟透，这次难不成你还想要再面壁百年？”
“弟子上次心中繁杂，有诸多不解。因此需要百年光阴才磨去杂念，直至本心，而此次，弟子不需开悟，就已懂得。”
一木朗朗开口，声音坚定而清澈。
“大五行天灵根的资质可以说千年难遇。你那徒儿……牛二娃，如今也在外门历练了多年，心境也应该成熟不少了，莫要在怄气，快些将他接回来吧。”
“我已将他逐出师门，哪有再接回的道理？那牛家二娃，除非自毁双目，否则我终生不见，不认。”
“你还是这般固执。”
青牛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恭敬站在一旁的清风童子，清风点头，站出一步道：“一木师叔，你可知那云冲师兄如今已经凝气三层？”
一木闻言，止住想要回头的念想，顿了顿道：“不可能，他双眼拦阻周天路，此屏障坚不可摧。连一个大周天都无法运行，如何凝气？”
“师侄也不太明白，但见他每日勤修山下俗世的武术，在身上涂抹木属性灵液，想必与此有关吧。师叔，莫要再怄气了，还是下山去接他上来吧。凝气三层以后，若他选不得好功法，按照外门的修炼法诀继续修炼，云冲师兄这辈子就可以说真的毁掉了。”
一木低下头，口中喃喃道：“武术……灵液……他的资质竟如此之好，身体可自行吸收灵气汇聚体内？”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影子，依旧模糊不见五官，不见一旁的青牛与清风。
一木开口道：“老祖恕罪，除非他自毁双目，否则弟子不会认他。”
老牛口出少年之音，幽幽叹息道：“时间拖得久，他会成为你的心魔的。”
一木眼中闪出精光，道：“那弟子便执迷不悟。”
老牛略带爱怜的看着一木的背影，不再多说。清风爬上青牛的背上，大眼睛一转，突然道：“一木师叔，弟子正好接了个要回山下的任务，师叔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去吗？”
一木面无表情，轻轻的闭上眼睛。
清风摇了摇头，拍了拍青牛的牛角，道：“老祖，咱们走吧。可怜我云冲师兄，身怀孝心不愿自毁双眼就算了，好不容易修炼到凝气，却因为没办法选一本合适的功法而止步于此了。也是奇怪，山上其他的师兄师姐都是功法任挑选但资质不够，云冲师兄却是资质够了没得功法，可怜可怜。若是云冲师兄能修得合适功法，保不齐可以金丹元婴，成为我族一大助力……”
老牛踏云离去，铃铛叮叮作响，清风扯着嗓子喊了许久，直到寒风盖过他的声音，一木都没有任何表示，始终闭眼端坐。
清风气鼓鼓的双手叉腰，埋怨道：“老祖你走这么快干啥，我肚子里还有好多词儿没说呢，非要把一木师叔劝回来不可！”
老牛微微一笑，道：“你呀，就不要多管闲事了。依你一木师叔的性子，怕是十个老祖都拉不回来的。”
清风却越想越气，突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道：“老祖，我去趟咱们的藏经阁，偷一本功法给云冲师兄带去好不好。”
老牛摇了摇头：“别给你师祖惹麻烦了，人的命运自有天定。在峰上安排一木作为那小娃娃的师傅的一刻起，我们就无法干涉他师徒二人的决定与命运了。”清风吐了吐舌头，面上却并不信服。一路听着牛角上的叮当声，心中也叮当乱响。
待青牛师祖驮他到了青云观，他闷闷不乐的准备回到自己的洞府，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敢违背老祖的话，偷功法下山的。
然而，他刚回到自己的洞府，就见到一只仙鹤早就等待许久，长长的喙上叼着一本青皮古书。
清风一声欢呼，摸了摸仙鹤的脑袋，道：“乖鹤儿，乖鹤儿，是一木师叔叫你来的吧。”
仙鹤放下书，一声长鸣后，扇动翅膀腾飞而去。
清风看向手中的书，只见上面写道：《小五行颠倒经》。挠了挠小脑袋瓜子，心中有些奇怪：“我记得青云峰上，没有这本功法呀。”但他心性稚嫩，不一会儿就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了。
悟心崖前，一木端坐如常，他伸出一根手指，摸着崖壁的一角。那里犹如刀刻斧划一般，刻着一行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山下，牛二娃收拾好行囊，大包小包的挂在身上，他东西不算多，有许多都是替朱霄和叶陶然拿的。三人正准备一同下山，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鹤鸣，清风吹过，一个孩童笑嘻嘻的出现在眼前。
三人明显被吓了一跳，牛二娃最先回过神来，心想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定是一位前辈高人，于是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弟子牛二娃，见过前辈。”
朱霄与叶陶然见这小孩身穿红褂，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叶陶然立马躬身行礼，完事后见朱霄还在那傻愣着，扯了扯他的袖子。
那小孩摆了摆手，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道：“三位师侄不必多礼。”随即自己绷不住了，扑哧一笑。手中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金项圈，光华一闪，一本颇为古朴的青皮古书就出现在手中。
叶陶然和朱霄心中一震，没想到这小孩子竟然有储物灵具。这是连许多内门的师兄师姐都没有的宝贝。
那小孩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打量了一下三人，随即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对牛二娃说道：“想必你就是云冲师兄吧，喏，这是你的功法，好好修炼，师弟我看好你哦。”
说完，他将功法塞到牛二娃的手中，牛二娃听他开口叫自己‘云冲’，心中一震，道：“是一木师……师叔叫你来的？”
小孩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银牙，也不答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我们来日青云峰上见。”
随即狂风又起，吹的牛二娃等人闭上双眼，在睁眼时，那小孩早已不见。
牛二娃摸着手上的古朴书籍，嘴里喃喃道：“一木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