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被锁上的回忆二
又来了,那种心脏砰砰直跳令人痛苦不堪又极其窒息的感觉。
想不起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觉得阴冷得很熟悉,令人颤抖。
他微微垂眸,死海一片寂静的眼底泛不起一丝波澜。
黑色与血色交织在他脚下。
血,脚下好多血,身后也好多血。
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很温暖又好像很冰冷。
不想去想,好像很痛苦。
刚刚发生的记忆他完全记不起来,应该是他不愿意再去想起。
踢踢踏踏的脚链声停下,黑暗中前方的道路轰然崩塌,如果再向走一步便会坠入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他浑然不知,像是听不见道路崩溃的声音似的只是抬头迷茫的面对前方的黑暗。
不想往下走了。
“你该停下了,停下吧,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你很痛苦,所以就到这里吧。”
如同恶魔的低喃带着引诱的味道轻轻在他耳边拍打。
痛苦?
为什么我会痛苦?
的确,心脏在跳好像在滴血……地上的血是谁的?
黑发少年迷茫又无知,他静静的看着黑暗,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记忆没有理由没有意义甚至连丁点儿想法都生不起。
空旷,
寂寥。
“是啊,路断了,就到这里吧。”
“再下去只是徒增痛苦不是吗?”
那道声音锲而不舍的引导着他,他便如那刚出生的婴儿是一片白纸被动地等着人去染上他们喜欢的颜色。
“你是对的。”
黑发少年嘶哑的声音响起,声音里没有一点情感,是从黑暗中长久走来的第一次发声,那么沙哑而难听。
“那就停下吧。”黑暗这样说道,仿佛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
那就停下吧,成为地狱的俘虏,没有人能走出黑暗。
惰怠吧,现实那么痛苦何必去回忆,地狱会剥夺你的回忆你的灵魂你的一切,你虽如行尸走肉一般但你也将失去痛苦。
踢踢踏踏……
脚链声响起,深渊朝着他张开了巨口。
“你为什么要走!”
黑暗愣住了,随即有些不可思议。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眼神一如往常没有波动,但是他动了。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他踏入了深渊,坠落……
没有坠落感,是平地,路没了但是仿佛仍在,少年那沾满鲜血的脚一步一步踏过,明明没有路但是踩在空中的他却如履平地。
他的表情没有惊讶,仍旧是一片死水。
没有醒来,没有刺破黑暗,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走!”
少年语气淡淡的,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执拗:“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只是身体要动而已。
既然身体要走,那就走吧,哪怕前方痛苦哪怕是深渊,没有任何理由的走吧。
“本能吗?”
黑暗中的低喃带着一丝怔愣和不可思议。
一只巨大的眼睛从半空中睁开,如同刀刃划破黑夜的幕布露出一丝本来的面目。
那双眼睛是黑色与血色的碰撞,是地狱里盛开的曼陀罗花,美丽而危险到了极致。
如果摘了眼罩的寄暗在这里,就有人能看出这两只眼睛竟然一模一样。
“呵,那就去感受吧,你内心深处最绝望最不可触及的回忆。”
话音落下。
脚下的路仿佛崩裂消失,少年的下一脚落空跌入万丈深渊。
而深渊中无数只手倾巢而出,将他拥抱拉扯往深渊最深处拉去。
如果张白月是清醒的,他自然能认出那无数只手竟然与拉他进入门内的手别无二致,是黑雾是黑暗的化身。
随时,无形的手在蠢蠢欲动,只肖他露出破绽便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再也爬不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乌云遮住了太阳只留下堪堪可以照清世界的昏暗光线,顺着打开的门倾泻了几丝在黑暗的屋子里。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棕色大衣戴着帽子的中年男人,他手中提着复古风格的欧式提箱。
他身后,一个微胖的卷发女人为他打着伞,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打量着他,不过几秒就移开了目光看向门缝里面的世界,带着新奇和炙热。
中年男人摘下帽子,露出大半张饱经风霜的脸。那张脸与他爸爸的脸很像,特别是那双家族传承的丹凤眼格外特别,只是与他爸爸相比,这张脸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雨看上去苍老多了。
男人扫了眼没开灯的屋子,慈爱的笑了:“我是你伯父,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手中的门锁被紧紧握住:“我爸爸妈妈呢?”
男人一脸遗憾:“弟弟和弟妹他们、他们……哎,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黑发男孩没有哭也没有其他表情,心抽痛之后居然产生一种“果然如此啊”的感觉,仿佛这样才是正常的。
这让准备安慰男孩的男人都愣了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喂,外面在下雨,不让我们进去吗?”碎花裙的小女孩撇了撇嘴,嫌恶的望着自己脚下进了水的凉鞋。
微胖的女人也眯着眼笑:“你是月月是吗,我是你伯母,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心逐渐下沉。
五岁的孩子会哭闹着找妈妈也会轻易相信别人,但是同样是五岁但灵魂苍老的人却能一眼看出别人眼中明目张胆的算计和打量。
“不,我不需要监护人。”
张白月抵着门准备关上。
却被外面的人察觉到了伸手狠狠一推,张白月整个人跌倒在地。
力气压根不是同一层次的。
大门敞开,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原本还想装个样子的没想到居然想把我们关在门外,真是个白眼狼。”微胖的女人微笑的脸换成了鄙夷,等看见屋内豪华的装潢那鄙夷又变成了笑:“别说,张恒旭两口子就是有钱不愧是开公司的,住着大别墅摆着字画和花瓶这些有钱人才高雅得起来的玩意儿,太浪费了。”
“妈,妈,我住哪间房?我要住最大的有独立卫生间的那间!”碎花裙的小女孩裙摆上的泥水都没挤干净就往楼上跑,滴滴答答的泥水将白色的瓷砖染得脏兮兮的并且一路向楼上蔓延。
中年男人比其他两个女人淡定多了,他把手提箱一放坐在沙发上,转眼看向张白月:“恒旭没有其他亲人,他们去得匆忙,以后我和你伯母姐姐就和你住在一起方便照顾你。”
张白月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膝盖上已经破了皮他都浑然不觉,只是看着中年男人。
他没有记忆,但是总觉得这三个人不是体贴入微的照顾者是卑鄙无耻的侵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