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被锁上的回忆一
黑。
好黑。
身体如同悬崖上掉落的石头,失去了控制,不断下沉着。
周围没有任何气流的流动,不是在天空。
脑子好疲倦,意识开始朦胧不清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记不起来了,好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温柔的歌声缓缓响起,如同一道明亮的色彩刺破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温暖至极。
咔吱一声,似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来了。歌声被打断,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惊讶道:“呀,老公,你回来啦?”
“今天签了个合同,让员工开了个酒会庆祝所以没上班。今天甜甜乖不乖,有没有闹你?”磁性的男嗓音带着掩饰不掉的温柔眷恋。
“很乖,他自己玩累了才让我哄着睡觉,今天睡觉前也没有闹。”女人的目光落在床上那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身上,手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
“还有啦,甜甜虽然小但是今天也有自尊了,听到我叫甜甜可生气了,说我不当他是男子汉,呵呵,人小鬼大的。”坐在床边的女人捂着嘴笑起来,被儿子的童言童语被逗得开心得不行。
“这臭小子,果然还是姑娘好。原来名字就是给姑娘准备的哪知道出来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我还没生气他生气什么。”轻轻搂住妻子的肩,高大帅气的男人哼道,一脸不服气的幼稚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公司雷厉风行的样子。
看着这一大一小,女人乐得合不拢嘴,眉眼弯弯如月,美得不像话。
好温馨的声音,为什么莫名让人难过。
诶?咸咸甜甜的……
下意识眨巴了下嘴,热的。
“呀,怎么哭了,是做噩梦了吗?”女人有些紧张。
原来是眼泪。
努力着睁开了眼,刺眼的白光让他一时有些恍惚,所以他先是愣着,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有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搂住,轻声细语的哄着他:“白月,不怕不怕。”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本能的落下,他动了动唇,嗓子像是许久许久没有说话一样干涩疼痛,声音也沙沙哑哑一个字一个字往嘴里蹦:“妈、妈妈?”
此刻,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认识这里的一切,但是这种温暖让他本能的知道,这是他的家,这是他的爸爸妈妈,幸福的雀跃中却又不自觉开始难过。
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难过……
他抬头,刚刚哼哼渣渣的男人也看着他,那张原本不笑就显得十分严厉冷酷的脸此刻却如冰雪融化般温柔,看着他看着他的妈妈。
“好了好了,你不是男子汉吗,不就做个噩梦抱着妈妈哭个不停像什么样子。”温馨的时光没持续多久,男人就煞风景道。
张白月擦干了眼泪,难为情的背过身去:“哼,谁哭了,我只是、只是被风迷了眼睛!”
女人笑了笑,双手一搂抱起了他:“好好好,咱们甜甜长大了,不哭了。既然长大了今天的饭饭要自己好好吃好不好?”
“好。”
说完,男孩看着与女人平视的个头才想起来他被人抱起来了。
他脸一红,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挣扎起来,声音闷闷的:“牵下去,不要抱……”
好难为情……
女人眼中闪过诧异,随即弯了眼睛,就像夜空中挂上的弯月,盈着皎洁又温柔的月光:“咱们甜甜真的长大了。”
牵着母亲的手,看着她温柔的侧脸,听着父母之间情人一样的呢喃打笑,明明那么温柔那么温馨,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难受在心脏那里隐隐作痛。
一路被牵到餐桌,张白月五岁的个子爬不上凳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好意思让人帮忙。
细心的男人一句话没说握住他的腰往上一抬,之后才坐在男孩对面继续和女人聊天。
张白月看向男人,男人对他飞快的眨眨眼睛,仿佛在说“知道你是个男子汉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会告诉妈妈哦”。
张白月嘴角的笑就没有消失过。
“今天签了合同怎么没和客户吃饭,我都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女人替张白月舀了勺汤,捡了几块排骨放进去,边对男人道。
男人想也不想就道:“客户嘛,哪有我老婆孩子重要。”
女人舀汤的动作一顿,眉眼缓缓皱起,男人一见她这副模样就明白她是觉得自己不对了,于是立马狗腿道:“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客户显然也很重要,我才不会不把他们当回事。不过嘛,这次我让恒瑞去了,这客户是他找的,他更熟悉一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的内摸鱼也不算摸鱼吧。”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让她那劝说的话压根说不出口,只好无奈失笑:“你呀你呀,和以前一样滑头。”
哐当一声。
张白月不知道听见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勺子就抖了一下,直接磕在碗上,两人的谈话终止目光齐齐看向张白月,带着担忧和紧张:“怎么了甜甜?”
女人更是直接站过来摸着他的手:“烫着了没,哪里烫着了?”
张白月摇摇头:“我、我没事,只是没拿稳。对不起妈妈。”
女人松了口气:“没烫着就好。”
男人哈哈大笑:“还说自己是个男子汉呢,拿勺子都拿不稳,想当男子汉你还有几年呢。”
张白月的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失误,下次不会了!”
女人笑着坐了回去,张白月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那个恒瑞,真是好熟悉又好陌生的名字,他是谁,为什么让我的心直跳,仿佛有种不详的预感。
夜幕低垂,张白月再也没说一句话。
他的母亲以为他累了早早就将他放到床里,轻轻哼着小曲儿,柔若无骨的手一下一下拍在他的胸口。
倦意,如同海潮一浪一浪袭来。
淅淅沥沥,夏季的雨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离去。
伴着雨声和歌声陷入黑暗之前,他听到了一阵铃声。
如同天空高远又如同大海轻灵,滴答滴答的插入雨声和歌声之间。
那未陷入黑暗的意识一下子恐惧起来,就像听到了死神的旋律,地狱的声音一般让人窒息而绝望。
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是意识在颤抖心在滴血让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不要,不要接。
再次陷入黑暗。
一无所有的黑暗中,下雨了,是夏季的雨,下得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从小到大。
温馨的白色房间,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川流不息的马路,滴滴叭叭的喇叭声。
“哎呀,我陪你去吧。”
“雨好大,车好多,开车小心一点。”
马路与房间的雨声同频,两个完全不同气氛的画面混乱的重叠。
黑暗的道路上啊,一个穿着破烂不堪衣服的黑发少年,眼神暗淡无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着。令人意外的是他手脚上那长长的砍不断的铁链,与地面相撞发出碰碰的清脆响声。
喇叭声,雨声,尖叫声同时响起,锁链声在断后。
碰的一声巨响。
他的脚下鲜红色的血流了一地,
警笛救护车的声音随后赶来,但是太晚太晚了。
最后也只剩下锁链声,脚步声……
最终汇成一句:“我是你伯父,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少年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从黑暗中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