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审判
头顶环绕的观众席发出讨论的低语，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动作影影绰绰。
就像他是马戏团舞台上被端出来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即将要为他们奉上什么精彩的表演。
“等等，那是慕笙？他怎么会在这里？”
观众席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之前曾经一起组队过的，正式组成员白卉。
听到认识的人的声音，慕笙抬头向那个方向望去，那只能看见一团团黑乎乎的人形的影子。
走投无路之下，慕笙只能看向栅栏外的九梦衍，手指伸出缝隙抓住了栅栏。
“依玖不，九梦衍，这是怎么一回事？”
九梦衍走近栅栏，他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慕笙的眼睛。
“我之前想要去查你的来历，却因为这样，让审判部注意到了你。”
“注意到我？”
“因为你没有进入异常时空前的记忆，系统中又查不到你的来历，他们认为你是异常时空的造物。”
虽然身陷囹圄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慕笙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猜测也有一定道理。
“所以你们现在打算囚禁我？”
“不，现在只需要让我治好你的失忆症，查清你之前的记忆证明你的清白就好。”
九梦衍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手覆上铁栅栏，“只是我们必须防备恢复记忆后的你。”
现在怀疑他是异常时空中的造物，不知道他恢复记忆后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这样的话，也可以先跟我说的”慕笙有些怅然，他理解他们的顾虑，但却不曾想九梦衍也不能完全信任他。
“算了，那麻烦你现在帮我恢复记忆吧。”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到底是什么，只是一个单纯患上了失忆症刚巧在进入异常时空后发作的人，还是被异常时空创造出来威胁人类世界的邪恶生命体。
“好，”九梦衍抬头凝视着他，“慕笙，能麻烦你把头放在我的掌心这里的位置吗？”
慕笙点了点头，弯身低头，脑壳隔着二指宽的栅栏缝隙，碰到了他的掌心。
温热的感觉自相碰的位置蔓延。
“慕笙，我很害怕。”头顶处的手在微微颤抖。
“在看见你出现在预备组的时候，我怀疑预备组的选员出现了问题，你怎么可能会是重型犯人？”
“但现在，我害怕你真的是异常的造物”
“你会被抹杀掉”
“”
慕笙闭上了眼睛，等待记忆的恢复。
他的内心也何尝不是？联盟突如其来的怀疑与审查让人不满，但他更为被自己遗忘的那自己的真实身份所感到不安。
如果他真的是后者，他又该如何接受他自己？
他并不知道怎么样感觉到记忆恢复，只觉得漆黑的眼前不断闪烁着白光，那些白光分解成破碎的彩色色彩，光怪陆离地旋转着。
在那一刻，他的身体的所有感官都仿佛被加强了数倍，他似乎能看到脑内彩色的神经正在彼此交缠，末端的神经元闪闪发光。
他听到清晰的体内血管之中流动的血液，像河流一样的声音，血管的起终点的心脏在他的胸腔中剧烈地跳动，其它内脏也在忠实地为了维持他的生命而运作着。
远处的观众席上传来对话。
“坎离，面板系统不是全权你来管理吗？为什么不清楚他的面板是怎么来的？”一个轻快的男声。
“我怎么知道？再严密的安保系统也可能会被黑客入侵吧。突然就出现了，查都查不到，烦死了。”一个听上去更为年轻的女声。
“梦衍离他太近了，如果他恢复记忆后变成异常造物，可能有危险。”一个较为稳重的男声。
交谈中，时间缓缓流逝。
“还没有结束吗？”
第三个男声在铁笼外的位置响起。
“他”
九梦衍吐出一个音节，又犹豫地停下了。
“说下去。”
“治疗已经结束了，他的大脑没有任何损伤。”
他面露吝色，另一只衣袖下的手紧握成了拳。
“慕笙，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挪开了手。
慕笙睁开眼睛，又捂住自己的脑袋。
他
什么都没想起来。
尽管在刚才治疗的过程中，他的大脑异常活跃，但翻来覆去地回忆着，能够想起来的记忆也依然只有他经历异常时空以来的事情。
对于之前的事情，无论怎么牵肠挂肚地回忆，都想不出一分一毫。
“慕笙？”
见他没有回应，九梦衍的语气中带了分急切的意味。
慕笙放下手抬起头，栅栏外是一脸不安的九梦衍，还有一个高大的，浑身都散发着黑气导致看不清具体的人的黑影。
“孩子，你记起了什么？”
高大黑影的语气沉稳而慈祥。
孩子？是在叫他？看上去像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仙人，也不知道活了多少百年千年了，这么称呼倒也合理
该把自己什么也没有想起来的事实说出去吗？
踌躇间，那黑影身上的黑气更加躁动，虽然没有再开口，但无形之中也感受到了更大的威压。
九梦衍在旁边双手交插握在一起，三秒钟给他打了十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说真话。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凝重，几乎要凝聚为实体把铁笼子中间的他压扁。
“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什么都没记起来，就算想撒谎隐瞒，也没什么空间可以发挥。
“是吗？”黑影的声音变得更低沉了。
“呃，可能是我没有治好他。”九梦衍在旁边试图为他开脱。
凝固的空气并不是错觉，分辨不清五官但能感觉到被黑影注视着，慕笙眼前的铁笼子外有深红色布幔一样的影子包裹，然后是呼吸的空气越发稀薄。
意识到这个情况后，慕笙减少了每一次的呼吸量，但坚持下去总不是办法。
“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之前还在异常时空里的时候，我曾做过像是我的回忆的梦。”
于是他又说道。
圈住了铁笼子的飘动红绸，突然被来自上方泼洒的水滴驱散。
水滴也穿过铁栅栏缝隙，滴落到了慕笙的身上，凉凉的，无色无味，就像普通的水。
“绛宫，他没有说谎，听他继续说下去吧。”
是先前那轻快的男声，此时那声音的主人在观众席上挥了挥手，由于隔得有些远，观众席上又雾蒙蒙的一片，所以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我梦见我穿着宇航服，在一个不是地球的地方行走。”慕笙说道，“现在想来，从那里离太阳的位置来看，大概是月球。”
“你做了这样的梦？”九梦衍疑惑，“我在放映室里没有看见过。”
虽然这时候指出，对慕笙不利，但之后他们必定会调取回放求证，所以不如现在就把真相挑明。
“你没看见？”慕笙是知道他们在异常时空的经历都会被录像记录，但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程度，“那是我入睡后做的第一个梦。”
仔细想来，之前在那个小镇里直到他关闭了信号塔，他们都处于“梦”中，不过说是梦，其实更接近幻觉幻境，大概与真正入睡后做的梦不同。
“就算是睡着后的梦，也会被记录，”明明说出真相会对慕笙越来越不利，但九梦衍又不能隐瞒，只能边解释边内心里痛苦，“因为有的异常时空的内容也会让成员做梦，所以记录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
“响雨，如何？”
绛宫像是问观众席上的那人。
“他说的都是真话。”响雨在上面回答。
之前被洒落在铁栅栏的水珠，移动着在慕笙的面前组成了一个笑脸。
“小兄弟，你慢慢说，我们定不会冤枉你。”
慕笙清楚这两人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总之就是等着他把知道的都如实交代就是了。
另一边的九梦衍还在边缘挂机思考中，既然慕笙这时说的是真相，他在异常时空里回忆起了曾经的一部分记忆，那这说明异常的力量可以让他恢复记忆。
既然如此，那慕笙失忆的原因也可能是异常的力量，那他也是异常时空的受害者啊！这事情完了。
可惜这会暂时还没有他插嘴的份，慕笙在黑白脸二人组的催促下，继续说起那个梦。
“我在那个像是月球的地方一直走，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谁？”
“他叫慕月，我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他。”
绛宫摇了摇头，另一旁的依玖却是瞪大了眼睛，正想说话，上方许久没有说话的坎离却是突然开口。
“你还记得你是在月球的哪个位置遇到他的吗？”
“哪个位置？”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从何说起？
“那里的坐标，你还记得吗？”
坐标？？
他一个人走在那里，又没有卫星全景勘测，他怎么知道那是处在什么坐标
根本不可能知道，更谈不了“记得”。
“北纬071度，东经2363度。”
然而，鬼使神差地，慕笙说出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记忆里面的一串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