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迟到
于少青思考整件事时，苏平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觉心中一丝丝惶恐和不安，这声音让他联想到燃烧的雪原和背着火山行走的巨人，同时他闻到血液沸腾的味道。这味道令苏平忍不住想要呕吐，但他忍了回去，表面上什么也没有流露出来。 吐完粘液之后，苏欣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之前发生的事她也渐渐回忆起来，首先是化学实验室里同班同学刘小培突然身体不适，她送刘小培先去了医务室，随后返回化学实验室的路上接到了哥哥苏平的电话，电话接到一半，她听到一声爆炸，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便出现在这里，口中奇苦难忍，最后吐出一手的粉色粘液，吐完之后精神却是恢复不少。 于少青摇了摇头看着苏平，韩佳宁却比老师更乐观一些，拍了拍苏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救不了，但你不要紧张，也死不了。一个普通人体内出现【玫瑰碎片】这样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但是我们可以保证，这位女孩暂时不会有事，也可能永远不会有事。”
于少青也站起身，安慰苏平和苏欣，“韩佳宁说的没错，目前这位女孩的身体应该并无大碍，我这边可以先治疗她受菟丝侵入的损伤，至于为什么会有【玫瑰碎片】暂时可以先不用在意，除非……” 于少青欲言又止，苏平自然是注意到他有为难之处，也似乎能清楚他的为难并不会对苏欣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所以苏平选择沉默。 韩佳宁先将苏欣扶了起来，又将苏平搀扶起来，故意借机捏了捏苏平的手臂后，韩佳宁一阵脸红，心想，“这肌肉就是背着那一书包重物练出来的吧，这人莫非是要当战士的……” 想到这里，韩佳宁突然松手，退回到老师身边。 “好了，根据【安全协议】我要对你的妹妹进行记忆清除，现在开始吧。”
记忆清除…… 苏欣知道这是【佛洛斯特安全协会】处理时空特殊事件的必要安全措施。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世界就是简单的世界，有信仰、传说、怪谈，但这些都以半真半假的形式存在于文学作品之中，所以刚才所发生的事，苏欣是不被允许保存记忆的。 同样，如果已经成为法术力使用者的苏平或者彭古违反【佛洛斯特安全协议】，等待他们的制裁可不仅仅是清除记忆那么简单了。 这是苏平第一次看见法师如何帮助普通人清除记忆，这个过程看上去很简单，但是苏欣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苏平感到自己和妹妹之间的联系似乎被淹没了霎那，这种失落的感觉就好像乌云遮住了浩瀚星空，所有的繁荣在一瞬间掉落成孤独、落寞和贫瘠。 从无所不有变作一无所有。 苏平没有时间细细体会这份失落，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社团规定的集合时间，依照目前的情况看，除非彭古教授再开一次结界，从结界中穿行到兰顿大学图书馆，除此之外，苏平想要不迟到插翅也难。 彭古也知道时间紧迫，悄悄在一旁尝试了几次，全都无功而返。 “苏平，要不然不去了。”
彭古提议。 苏欣想到哥哥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告诉她自己要去执行任务，要不是她出了事，恐怕哥哥早就已经出发了吧。 “哥，你是不是来不及了？”
苏欣问道。 “就算来得及也去不了，他现在这个身体能去哪里？本来就已经遍体鳞伤，又被老师的【荣光冲锋】强行提升体力，现在除非我能治疗他，否则别说是去执行任务，能走回兰顿都不太可能。”
韩佳宁有些生气，主要是生她自己的气还有此处魔力场被封禁的气。 就在彭古打算给社团打电话替苏平请假之时，众人耳边传来一阵吵闹的水流声，闻声望去，一排不锈钢水池里出现了一个水淋淋圆球状正在打滚的东西。 “诶呦，疼，疼。”
从水池里蹦一下跳到地上的蜥蛙抱着脑袋一样的东西滚到苏平脚边，随后像小狗一样抓挠起苏平的裤子。 “是你？”
苏平说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于少青，他的脸色很难看，叫他学弟的彭古也同样面色如灰，他们对眼前的场景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一丝恐慌，还是彭古率先开口，“苏平？你能听懂他们说话？”
这个问题难倒了苏平，难道他应该听不懂吗？克赛诺芬尼的《时空语言学》中介绍过192341种语系，其中包括术士钻研的神秘学文字、炼金士特有的符文、以及魔法阵符号、甚至可以传播病毒的语言。 这本书异常枯燥难懂，很多内容虽然被克赛诺芬尼以某种也许只有他自己懂的方式整理成了勉强成立的语言系统，但是读起来真的是晦涩，苏平一年前第一次翻到这本书的时候，完全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这本像词典一样的书读完，但是后来，他开始产生了某种类似于耳音的东西，开始能听到一些脑海中的细言细语，这些声音好像来自风的故乡，或是大海的出生地传来羽毛的流动声，万事万物似乎都在这本书的语言中流转。 曾有几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仅仅依靠月光和星空的亮度，苏平独自坐在阳台上，静静聆听许许多多的声音，这样的夜晚，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等苏平合上书的时候，远处的利兹电塔后方，鲜红的太阳已经冉冉升起。 尽管如此，要苏平回答他如何读懂这些语言的，苏平无法回答，他就是知道而已。 所以彭古问他的问题，苏平只能摇摇头，“我不懂。”
苏欣明白哥哥的意思，若是她也能明白这只蜥蛙说的话，弄不好又有法师要对她进行一次记忆清除，那种突然和世界联系中断的感觉，苏欣可不想紧接着就再体会一次。 想到这里，苏欣也惊奇的发现，自己非但没有被清除记忆，而且记忆变得愈发鲜明。 当然这件事情最好现在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不是说苏欣故意要违背律法的某一项重要规定，众神在上，律法代表众神的庇佑，姑娘我可不敢这么想。 苏欣在心里祷告着，同时她隐隐约约想到，自己低吟私密的祷告声也许哥哥会听到，也许有什么别的人在某个空间中正在聆听。这臆想让她有些害怕，下意识抓住了苏平的手腕。 “我见过这个生物，但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平俯身摸了一下蜥蛙。 “这个事情你妹妹知道吗？”
韩佳宁问。 “当然不知道，如果有必要可以对她进行记忆清除，但是我妹妹显然看不到这个生物。”
苏平抓住苏欣的手，苏欣自然是心领神会。 于是苏欣一脸迷茫地摇摇头，眼神环顾四方，就是不看苏平。 彭古一看到苏欣单纯可爱的模样，立刻帮着说道：“啊呀，多大点事情啊，不就是一个0级生物嘛，再说了这种生物就跟你们吃的牛蛙一样随处可见，有什么好紧张的，0级生物这种东西律法也没有规定一定要【清除】或是【感召】。”
彭古所言在理，于少青便上前一步，问了蜥蛙一些问题，蜥蛙告诉于少青，它原本在下水道玩耍，突然听到一声爆炸声，然后就逃了上来，不小心就逃到了这里。 于少青将蜥蛙说的话翻译给大家，彭古突然高兴地自顾拍起手来。 “哈哈，苏平，看来你运气不错啊，虽然这鬼地方封锁了我的法术力，但是这个小东西可提醒了我，虽然我开不了结界，但是有一条通道比结界还要快，就是味道可能差了点。”
“老师的意思是？”
苏平似乎有些明白了。 “没错啊，就是下水道。”
彭古仰天大笑，自信满满，“别忘了兰顿大学的校训是什么——【建造一切，守护建造的一切】。整座风海城的下水道系统都是兰顿参加设计的。”
“很好，如果按照彭古老师的建议，能够从下水道到兰顿，应该会非常快。”
于少青也认同彭古的建议。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彭古老师把图纸画给我吧。”
彭古笑嘻嘻的拿出纸和笔当着苏平的面1分钟就画完了路线图，“但是味道不是很好哦，你还有伤，要不然我还是跟魏老师说一下，我打招呼还是有用的，相信我，只要你告诉我哪里能找到《塞拉菲尼手抄本》。”
“谢谢老师，但还是不用请假比较好，我尽量赶过去吧，毕竟这次任务很紧急。”
苏平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记下彭古画的线路图。 “那你要小心，这个给你。”
韩佳宁拿出一瓶月白色药剂瓶递给苏平。 苏平接过以后问道：“这是？”
“没什么，这不过是一种治疗试剂，名叫【霜哀】，由科托帕希火山雪线上的结晶提炼而成，不过只能暂时给你止痛和防止伤情进一步恶化，回到社团后还是要找治疗师替你治疗，虽然是初级超越者，你总该知道这种生物造成的伤害，一般医院是无法治疗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姐？”
“谢什么谢，治疗师魔法被限制又不能眼看着受伤的法师无动于衷，给你个普通药剂你那么啰嗦干什么。”
苏平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韩佳宁怎么不去当女战士的，实在是有点凶。 下水道的环境正如彭古说的那般不太新鲜，潺潺流水的声音中夹杂着很多奇怪的嘈杂，有金属对撞的声音还有仿佛人们说话的声音，苏平听不清楚都说了些什么，但他可以确定，在下水道里他听到的声音似乎比在上面的世界更多。 进入下水道前，苏平已经饮下【霜哀】，此刻他精力充沛，可以和体院的那帮家伙来一场铁人三项大比拼，说起来，那些高中时代的对手，现在也都和他一样进入大学学习，真想找机会聚一聚看看谁耽误了平日的训练，贪图大学的安逸和恋爱的空气。 蜥蛙对下水道的环境异常享受，若说此处是蜥蛙的宫殿真是太贴切不过。墙顶的水滴时不时落在苏平脸颊之上，一旦蜥蛙察觉这些恼人的水滴，就会用冰凉的圆爪擦拭它们，这小小的关心并没有耽误苏平的速度，他越跑越快。 另一边，彭古缠着苏欣打听《塞拉菲尼手抄本》之事，于少青和韩佳宁则退到一层例行公事。 看着实验室里二十几具被菟丝吞噬的学生尸体，韩佳宁皱紧了眉头，“老师，协会能将他们救回来吗？”
于少青自信地回答，“当然，这些学生目前还在虚空之地，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已经发现，此处已经有圣尼亚的结界，根据协会给我们的信息，救护者一共来了三人，目前这里只有一个名受伤的救护者，据我推测另外两名救护者应该就是设下这个结界的人，等结界解除之后，这些学生就会醒过来，他们的记忆也会消失。”
听于少青说完，韩佳宁稍稍放下心来，此时，躺在实验台上的救护者也已清醒，他缓缓站起身，一身洁白束身制服仍旧光鲜，给人一种正义和洁净的印象。 “圣尼亚公会一区救护团团员，我的名字是凯伦·迪亚。你们二位是社团的治疗师？”
凯伦·迪亚身材匀称，有着麦芽色卷发和澄净的蓝色眼睛，他说话的时候没有骄傲的神态，却透露着对自己职业的尊敬和自信。 “你好，我们是新财学院纳什社团的治疗系法师，这位是韩佳宁，我是于少青。”
说完，于少青向凯伦·迪亚展示了他的三角形徽章，韩佳宁也学着老师的样子将徽章取了出来。 “感谢你们前来帮助，我的队友此刻应该去了虚空之地带回学生，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圣尼亚救护团吧。”
凯伦说完对韩佳宁和于少青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