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直到两个护士在他们科室搬来一张小桌子和一把椅子，夏辰栖才反应过来。
这个科室云霜上次来过一回，再来却是以完全不同的身份。不同于普通医院的简单狭窄，启云的装修就显得很是阔绰。科室空间大、医疗器械先进不说，还有供医生、护士和病人活动休息的场所，很人性化。
云霜把沉重的设备放在桌面上，挨个桌子打招呼。
“你好，我是nns的云霜，请多指教。”
今天在科室里上班的除去夏辰栖一共三个医生，云霜都给他们带了些小礼品，不在的医生就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夏辰栖揣着几叠文件，走到她身边，小声说：“放在桌子下面的舱里吧，放在桌子上有点显眼。”
云霜愣了愣，但还是照做。
她四处望了一下，好奇问：“任毅学长今天不在吗？”
夏辰栖说：“他昨晚值了夜班，今天休息。”
云霜点点头，夏辰栖见她有点拘谨，问道：“你很失望？”
她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任毅不在，你很失望？”
云霜笑了下：“没有啦，只是任学长上次说想让我帮他介绍女朋友，还没来得及问他的理想型。”
夏辰栖若有所思，回复道：“别找太漂亮的给他。”
“？”
“他配不上。”
“……”
没想到夏辰栖还会开玩笑，云霜憋住了没笑出声来。
夏辰栖眄了她一眼，状似随意地问：“要去主任办公室吗？”
“嗯。”
“我也去，一起？”
“好啊，你等一下。”
云霜迅速从桌子上拿了纸笔，又跑回到他身边，看着他手上的文件夹，“夏医生，要我帮你拿一点吗？”
注意到她称呼的转变，夏辰栖勾了勾嘴角：“不用。”
云霜跟在夏辰栖身后出了科室，没在意身后的小声交谈。
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医生拉住另一个男医生小声嘀咕：“咱们什么时候看小夏话这么多过？”
男医生也附和道：“就是啊，今天云记者来了后，好像笑容也多了。”
女医生露出会心的笑容：“我看啊，这俩八成有情况。”
男医生不可思议：“不会吧，这就有情况啦？”
“你看着吧，女人的第六感可准了。”
“行，我看着。”
夏辰栖敲响主任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进”的声音后，他按住门把手开门进去。
他弯腰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而后站直了身体说：“林教授，您要的资料。”
“嗯。”
林生良抬眼扫了一眼，布满皱纹的双手拈起两页翻了翻，点点头说，“可以，你先回去吧。”
“好的。”
夏辰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林教授，这是云霜，nns的云记者。”
云霜顺势上前两步，鞠了一个标准的躬：“林教授好。”
林生良扶了扶眼镜，看清了这是刚刚的小姑娘后，立即展露笑容：“诶，云记者好。”
夏辰栖：“……”
云霜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林教授叫我云霜就可以了的，我也只是实习记者。”
林生良点点头，转而对着夏辰栖说：“你还站着干嘛，马上八点半了，该查房了。”
夏辰栖微微鞠躬，道了声再见就转身出去。
“把门带上。”
他又关上门，关门前还不忘看云霜一眼。
林生良摘下眼镜，笑眯眯地看向她：“小霜，长大啦？”
云霜：“？”
林生良见她一脸迷茫，仍旧笑着跟她解释：“我跟你父亲是老相识了，只不过当初我选择回a市发展，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云霜有些讶异，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不知所措：“我好像记起来了……是以前来过家里的林叔叔吗？”
“嗯，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我也正常。”
林生良往后靠了靠，似乎在回忆，“当初因为一个合作项目找了一回你父亲，那时候云杉和云翳都大了，你就跟在他们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然后被云杉拉出来跟我问好。”
“那您怎么还记得我呢？”
云霜有点费解，按理说只有一两面之缘，林生良怎么会到现在还记得她。
林生良叹了口气，把故事讲给她听。
“我跟你父母，在大学时期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在医学系，他们俩是金融系一个班的。后来他俩日久生情，克服各种偏见与困难，到最终结婚，在我看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惜啊，温娴身子柔弱，生下云翳后就日渐消瘦，即便之后都有措施，但还是又怀上了你。”
“云麓飞起初是不同意她的第三次生产的，但无奈温娴坚持，他也就只好顺从。但没想到，温娴生下你后没坚持几天，就生病去世了。”
“你父亲那段时间一蹶不振，连带着对你也不大上心。直到操办完温娴的后事后，你在楼上的哭声太大了，我就去把你抱了下来，让云麓飞哄。”
“三十多岁叱咤商场数年的男人啊，就在看见你的那刻掉了眼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说温娴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啊，你只能带着她的爱陪着孩子们继续走下去。”
说到这儿，林生良眼睛泛起湿意，他拿纸巾的间隙，云霜也偷偷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父母的事他不是没有听两个哥哥提起过，但亲人和别人的阐述总是不一样的。
亲人的话总是更带有偏袒和情感，但别人作为旁观者，更能看得清事情本来的模样。
“说实话，当我听到是你要来做采访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云杉打个电话，告诉一下他你最近都好。”
林生良平复了心情，继续慈眉善目地跟她说话，“但刚刚看到你大大方方自我介绍的样子，我突然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小霜，我相信你，即便不靠着父亲和兄长，也可以做得很好。”
其实早在两年前，云霜早已理解父亲的难处。年近半百的商人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笨拙地给她他所有认为好的一切，不论是给她最优渥的生活条件，还是早早给她铺好未来道路，都是他表达父爱的方式。
只是她曾经不懂，如今明白后，但也有种叫做自尊心的东西在她内心横冲直撞，把父女间那条本可以早早修复的隔阂踏得越来越深。
即使云杉不说，她也知道，他打给她的生活费里，一大半都是云麓飞的授意。如果他真放任云霜在a市自生自灭，云杉也决不会有能力偷偷给她打钱。
很多在她刻意不去在意的细节里，都是父亲小心翼翼的示好和道歉。
他在用一种两个人都不会尴尬和承担的方式，去弥补他曾经亏欠她的所有。
云霜平了平心情，斟酌着开口：“林叔叔，我都懂的。”
林生良又叹一声：“你懂就好，虽说亲人之间未必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隔膜，但在生他气之前，你也不能忽略他的付出。”
云霜点点头，头垂得低了点。
“你看我，说起来就说个没完，云麓飞要知道了，说不定还要骂我给你们当说客呢。”
林生良起身去后面的书橱里拿了一打文件过来，放在桌子上，“云霜，采访前，得先记得做功课啊。”
云霜笑起来：“放心吧林教授，我一定不辜负您和他们的期待。”
“好，咱要干就干票大的，给你那个父亲看看，不是非得继承他那云氏才算成功。”
“嗯！”
云霜收拾好心情，抱着一大摞资料回了科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没注意到夏辰栖投过来的目光。
两人的位置相对较近，他看她也就看得清楚些。
小姑娘一脸严肃，但眼圈和鼻尖都微微泛红，看起来像哭过了？
他又看向那厚厚的一堆英文文献，粗略扫两眼都是他曾经看过的，专有名词多，晦涩难懂。
难道是因为太难了才哭的吗？
还是被林教授为难了？
距离第一批门诊病人还有十分钟，他还是打算给她做个实习开导。
“云霜。”
听到左侧边有人叫自己，云霜抬头望过去，神情还有些懵。
“你过来一下。”
夏辰栖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向上，手指屈起，朝自己的方向弯了弯。
云霜乖巧地起身过去：“怎么了夏医生？”
身后的医生都在一脸吃瓜样子地看着他们。
夏辰栖漫不经心地拿了个本子给她：“这个，可能会对你看那些资料有好处。”
云霜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对了，”夏辰栖好似随意问问，手指却不自然地把玩着圆珠笔，“林教授没为难你吧？”
云霜怔了怔，老实回答道：“没有。”
“林教授这人比较严肃，对女生还和蔼一点，我师兄都被他骂得自闭过。”
夏辰栖一脸正经，仿佛在叮嘱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要是哪里凶你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工作起来就是脾气有点儿大。”
“……好的，我知道了。”
云霜点头应下，又想起刚刚那个在她面前慈眉善目又拿餐巾纸默默抹泪的大男人。
他口中的严肃急躁的林教授……应该就是这个和蔼可亲的林叔叔吧？
【作者有话说】林生良：不就是双标嘛，小夏你可看好了，为师亲传于你！
夏辰栖：放心吧林教授，我肯定学会。
对了家人们，《霁月星辰》暂停连载，记得去看说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