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细妹芍溦
“三姐!”
刚跨进小院门洞的芍溦就开声叫道:“你们午睡醒了呀。”
便抬脚进屋,两个有些邋里邋遢的小外甥暂停打闹,盯着她看。
“哦,细妹呀,被这两个‘除死人’的小家伙给吵醒啦,真不好意思,喂!两个‘奴仔弟’呀,快快叫人,叫细姨。”
那小海波大眼睛一转,脆声声地叫道:“细姨!”
大儿子犹豫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了妈妈一眼,这才叫声:“细姨。”
“哦,哎!哎!真乖,来来来!一个人两颗奶糖。我下次来再多带一些回来,快,快,拿呀!”
小海波盯着他细姨手中的糖粒,不敢伸手。
恺威就望着他的妈妈,没有什么表情。
“好,好,拿吧,拿吧,多谢细姨,讲!”
芍文点头同意了,两个奴仔弟这才伸手拿过糖粒,说了声谢谢。
也许是因为有生人在场,两个小调皮鬼安静了许多,不再聒噪。
芍文拿了两支铅笔和一些草稿纸分给两个儿子,吩咐道:“弟呀,不要吵闹,好好坐着写字,细姨头次来,‘勿舍衰人’(不要让人丢脸)。”
嘴里嚼着糖块的两个奴仔弟,果然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拿着笔涂涂画画起来。
“三姐,你真的挺辛苦的,不过也很伟大哦,母爱如海洋,真是不容易呀。”
“不会呀,习惯了就好,不过…有时候的确也很烦。我就在想呐,做人难道就是这么枯燥无味,稀里糊涂地就过了一辈子?没啥意思,是吧。”
“姐呀,你不要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些话。”芍溦压低声音紧张地说道。
芍文自觉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就转移了话题:“细妹呀,跟姐姐说说你在异乡过得怎么样,你的养母对你怎么样啊?”
“都挺好的,咱以后再慢慢聊吧。姐,你教我用钩针勾东西吧。”
“哦,你是冲着这个来的呀,咱们潮汕一般叫‘勾通花’。这还不简单呀,只要你想学。”芍文笑着说道。
“没有,也不是,我是听二姐说的,她说你手巧的很,我是…慕名而来的。她说大厅沙发上的盖布都是你的作品,真的好漂亮呀。”
芍文转身从床边小凳子上拿过来一个小竹筐,说:“刚好,我这里有一套勾了一半的沙发披肩,等完成了就送给你。”
芍溦盯着小竹筐,嘴里应道:“哇!那怎么好意思呀,等你把我教会了,我就自己勾制一套,那感觉肯定不一样,对吧,姐。”
那个小竹筐呈碗状,红蓝色竖条相间,口阔底窄,有圆足。还配有一个帽型竹盖,若扣于筐口,定然严丝合缝。
芍文从竹筐子里拿出几块“通花”织品,说:“这是两块小的,已经完成了,中间这块大的还差几十个小花个。”
芍文手中那两块四方形的织品,是由一个个小花组成,四周还有流苏,真漂亮!
芍文拿起一个已经勾了一半的花个做示范。
芍溦拿过姐姐手中的钩针仔细端详,这是一根铁制的或是不锈钢的细签,长约十五公分,前端打磨尖细做一个倒钩;靠前约五至七公分处捶打变成薄片,便于手指捏拿。
然后用白色的粗棉线就可以勾织出各式各样的你想要的东西了。
比如:茶盘盖布、桌布、沙发披肩等等的装饰用品。
这样既美化了家居,又突显出家中姿娘们的心灵手巧。
“这样,”芍文手拿一个小花心,“唰唰唰”没有几下,小花心就增加了一层。
姐姐动作娴熟,芍溦有些眼花缭乱。
芍文手上勾着,嘴里说道:“这些花个勾好以后,把它们一个个衔接着勾在一块,就变成这样,要多宽多长随便你,最后再加上一些流苏,显得更漂亮。”
“哦,原来是这样子呀,姐姐,拿来让我试一下,是不是这样哎呀!看着挺容易的,做起来还真挺难,可能是我太笨了。呀呀呀!又没有勾起来,超级大笨蛋就是我呀,姐,你可别笑话我。”
芍文笑笑,觉得这细妹仔蛮可爱的,说道:“慢慢来,你姐姐我从小就拿钩针,到现在也就这水平。不急,嗯,对,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紧花个,中指翘起来撑开线,对,就这样,慢慢来哈,咱不急。”
“好的。”芍溦努力学着。
这时芍溦的注意力又被屋里的大木床吸引。
她放下手中的“作品”,站起身走到床前:“姐呀,这张床真漂亮呀,是不是咱们潮汕特有的呀?”
“哦,这叫‘福州眠床’,那三面围屏上面雕刻的图案才真漂亮。”
芍文放下钩针走到床前,将蚊帐扯起来掖在上面,说:“来吧,上去!让你欣赏个痛快。”
芍溦也不客气,她脱掉鞋子坐在眠床的中间。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芍文受妹妹的影响,也爬上眠床而且还介绍起来:“你看,这四根柱子用于挂蚊帐,下面是活动的,可以抽出来。咱爸说这整张床都是榫卯结构,结实且耐用。这围屏要经过无数次的手工打磨,刷上油漆晾干后再打磨,须反复数次才会有这种效果,这种渗在木材里油亮的棕红色,漂亮吧。”
芍溦跪坐在眠床上,近距离端祥着:“姐呀,这正中央是凤凰和牡丹花,有丹凤富贵或者龙凤呈祥的意思吧;上面是佛手,‘佛’跟‘福’谐音,当有招福运的意思。姐,这种雕刻应该就是所谓的浅层雕吧,而这种就是镂雕了。”
芍溦指着中央围屏的左右插图,告诉姐姐:“这是喜鹊登枝,喜上眉梢;欢天喜地,喜在眼前;还有这里又是浅层雕,你看,松、鹿、鹤,都有非常好的寓意。这幅荷花鸳鸯更是寓意你们夫妇永远和睦、永结同心、相守到老;这上面的石榴寓意是多子多福。怎么样,姐,我说得肯定错不了吧。”
芍文心生佩服,衷心称赞道:“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结婚时,咱阿爸特意请人来做的这张眠床,他自己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呢。”
姐妹俩个下了床,芍溦仍觉得意犹未尽。
芍文整理好蚊帐,陪细妹坐下。
“姐呀,今晚一起去看潮剧,好不好?”
芍文拿出另一支钩针,开始勾花个,说:“妹呀,你以为是想去就可以去的呀,票不好弄的,你们那几张票还是阿妈提前托人搞来的。”
“那潮剧好不好听呀?”
“你今晚去听不就知道啦,哦,几点钟了,晚饭要早一点做。早点吃完饭,你们才可以慢慢的像散步一样走去‘大观园’剧院。不要搞得匆匆忙忙,气喘吁吁的。”
芍溦有些感动,说:“姐,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一下。”
“不啦,还是先去准备一下比较放心。”
“姐,那我去给你帮忙打下手。”
姐妹俩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芍文的马尾辫有些凌乱,黑红条格子的上衣,已洗得有些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