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浮生若梦3
一声不确定地呼唤,唤醒了许多尘封的记忆。
司马彦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平日里傲气十足的眸子也不知是惊还是吓,明亮了不只一星半点。
司马霆一向威严眉目肃然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波澜。
南生缓缓抬眸,淡然道:“我叫南生,不是司马南生。”
“见过大将军,司马公子,侯……爷。”
当她的目光看向高位上的男子时,方才确信自己先前并没有听错。
真的是他!
他好像变了很多,不止是外貌,还有……
南生也不知道如何去描述那种感觉,现在的他让人畏惧,让人不敢靠近。
是啊!两年了,谁会一直停在原地毫无变化呢?自己又有几分像从前?
楚景书与她的目光交汇,那一刻,仿佛世间万物都没有了色彩。明明是一抹白,却那样耀眼。
他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那枚玉扳指似乎马上就会被他给捏碎。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让人听着心惊胆战。
冷漠寒凉的脸上微不可察的染上隐忍之色,好像有一团雾气围绕在他周围,让人看不清他的此刻情绪。
他的眸子逐渐变得寒意四起,周围静谧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女子的身上。而他的目光就像一道道寒芒,似要穿透那人的身体,看穿她的一切。
他冷哼一声,眼里晕上猩红的凉薄,“神医的徒弟?当真是让本侯大开眼界。”
无人回答,女子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突然,从上方的位置砸下一个杯盏。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南生的脚边,杯盏四分五裂,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众人的心神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心中一颤。
南生没有丝毫躲闪,杯中的茶水溅上了她的洁白的裙摆。
“不知我师妹哪里得罪了侯爷,让侯爷如此动怒。她若有不对,那便是我身为兄长的过错,侯爷不满我来担责便是。”
秦之眠双手滑动着四轮车,来到南生的身边,正视楚景书不卑不亢。
司马彦冷笑道:“兄长?哪门子的兄长?苏南生,你就那么喜欢到处认亲?”
“我叫南生,不是司马南生,亦不是苏南生。”
南生语气淡淡,却那样坚定。
楚景书起身缓缓走了过来,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生的眼里似乎只有那堆碎渣,身旁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楚景书经过她的身边时,南生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楚景书身上的檀香,是他自小就喜欢的香。不浓不烈,恰恰是这种淡淡的味道让人记忆犹新。
只是擦肩而过的片刻停留,两个人都没有回头。门外吹起一阵强风,带起了门帘。清风趁机偷偷跑了进来,吹起两人的发,发丝轻轻触碰缠绕。就像久别的恋人,偷的那一点点温存,转瞬即逝。
楚景书就如来时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飘飘荡荡的门帘。
秦之眠的面色有了一些凝重,他冷静地道:“竟不知我们这么不受人待见,原是师父仁心放不下受苦的百姓,要不然我们也不必出来惹贵人们不快。只希冀快些想出对付疫病的良方,我便早些带着师妹回去。”
司马霆眸色深沉,将视线收回后,对秦之眠道:“抱歉,让秦公子受惊了。关于疫病的见地,我明日亲自带秦公子去看看。”
“来人!”
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下人,司马霆肃声道:“送秦公子回去,好生照顾,不可怠慢。”
下人连忙应是。
秦之眠颔首道:“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南生对着司马霆微微行了一礼,推着秦之眠出了前厅。
身后的两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皆是无言。司马彦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有千万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难以言说。
终是自嘲了一句,“司马公子……”。
南生推着秦之眠走在昏暗的小道上,秦之眠轻轻叹了一声,“不该带你出来的”。
南生的嘴角微动,神情有些黯淡,“师兄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怪你对我有所隐瞒?还是怪你有苦难言?”
南生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一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映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迷惘凄凉。
眼里波光流转,弯弯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会遇到他们,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你的过去,从来不愿意向任何人提起。南生,其实无论你的过去如何,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师妹。是我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小女孩,仅此而已。”
“从乱葬岗开始,我跟以前的那个自己一笔勾销。我努力想活成另外一个自己,那个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自己。”
她抬手到半空,想去触碰那散发着光亮的点点星子。可是它们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只存在遥远的天际。
“再在意又如何,不属于它们的地方,它们永远不会因你而到来。”
她呢喃细语,像是在说星辰,又像是再说自己。
秦之眠道:“总会有属于她的地方。”
他望着前方的路,突然感觉有些胸闷。抬手捂上胸口时,肩上的披风滑落,掉到了地上。
南生弯腰捡起,重新为他披上系好。温热的气息似寒冰上升起的暖阳,围绕在秦之眠的周围。他有些疲惫的面容,落在了女子的眼里。
“师兄也骗人。”
秦之眠不解地看向她,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又一遍,问道:“师兄骗你什么了?”
“师兄每次说不累的时候!”
秦之眠清亮的笑声在孤寂的黑夜里响起,最后无奈地摇摇头,道:“看来,南生还会记仇呢!”
南生见他恢复了一些生气,也淡淡地笑了笑。继续推着他,往院子里去。
这一切都落到了一双危险的眸子里,不远处的树影下,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淹没在黑夜里。
他微眯的眸,比这黑夜还要幽深骇人。待白色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许久他都未动一下。落花飘到了他的宽厚肩膀上,只停留片刻便归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