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别离
“小侯爷早上来过，估计这会都快到东乌了。”
“他去哪？”
南生问出口才想起昨晚楚景书跟她说过，要去琅琊。
“琅琊，听说他是单枪匹马去的。”
玉蝶用玉梳轻轻帮她梳理着长发，然后又用红色的发带束住了她长长的墨发，挽了一个双环髻。
“单枪匹马？大哥没有给他兵马吗？”
南生感到有些奇怪，哪怕只是一个小将去，也有百余人跟着，更何况他好歹也是定都侯府的小侯爷。
“是皇上的意思。”
声音从门外响起，随着门被打开，司马彦也大步走了进来。冷风争先恐后地窜了进来，吹得珠帘叮当作响。
“酒量不行就别喝，自饮自醉。还把自己喝的跟猪一样，睡到现在才醒。”
他坐在暖炉边，不停地搓着手。
玉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出去关上了房门。
“我现在还有些头疼，不想跟你吵，我们明日再战。”
南生按了按太阳穴，还有些睡意朦胧。
“楚景书是怎么回事？琅琊不是交给大哥了吗？为什么说不派兵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让他沿途从各州府带点兵过去，毕竟京中的主力大都在边陲。”
司马彦喝了一口热茶，顿时感觉一股暖意窜遍全身，十分舒适。
“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少人卖他面子。天高皇帝远的，那些老狐狸，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南生不知怎么了，说起话来有些激动。
“楚伯父和大哥就没有说什么？”
“没有，圣意难测。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多了，没有你想到的那么简单。”
久久，南生都没有再说话。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司马彦唤了她好几声，而她就像是入定了一样，迟迟没有反应。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刺眼。院里的悄然绽放的红梅，为这孤寂的白色天地，增添了一抹耀眼的美。
少女自言自语道:“跟我有什么关系？瞎操什么心。”
等她回过头时，才发现屋内早已没有了司马彦的身影。只有烧的吱吱呀呀的暖炉，还冒着暖气。
一场大雪，在那晚仿佛下尽了。一连几日的冰雪消融，原本被覆盖的树木也开始慢慢崭露头角。
百姓们满怀希望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春日，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春天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可定都侯府却少了往日的风采，府内药气熏天，下人们个个愁眉苦脸。
楚雄年轻时常年征战，因此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即使后来好好调养，也大不如从前。入冬后，他的身体就越发亏虚，但每日吃药也能起些作用。
可就在楚景书走后，他的病就一发不可收拾。整日整夜的咳嗽，府里每日进进出出的大夫，都是无可奈何。
这日，南生跟着司马霆前去侯府探望。进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凄然，原本是一个威风凛凛，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豪杰，如今却只能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之上。
见司马霆来了，他让管家扶他起身半坐在床上。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他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司马霆坐在床边，担忧地问:“是京中的大夫不中用吗？为何越来越严重了？”
楚雄混浊的老眼，无力地抬了抬。摆摆手道:“是我老了，身子不行了。昨日皇上也叫御医来过，说得都一样。”
“听说盘龙谷有一个叫太极师的神医，可以医天下百病，我去帮您寻来。”
楚雄对司马霆而言，是教他做人做事的良师，是陪他一起研究讨论兵法战术的益友，更是在十几年前救下他一家四口的恩人。
若这天下有可以救治楚雄的办法，司马霆一定会万死不辞地去取来。
“傻孩子，哪有什么神医，只不过是世人的玩笑罢了。再说了，你现在哪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地待在京中。”
他拿起枕下的手帕掩住嘴，又开始咳嗽起来。南生看到洁白的手帕上似乎有一抹鲜红，她刚想说话，被楚雄回视的一个目光打断了。
楚雄对她笑了笑，像慈父一般和蔼地说:“小南生来得这般早，肚子饿不饿？”
南生摇摇头，蹲下身道:“我不饿，伯父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您拿些吃的？”
“小南生不饿，我也不饿。”
他笑着笑着又叹了一口气，“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记得十几年前，我在破庙抱起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大。”
他轻轻喘了几口气又道:“我一抱你，你就不哭了。可惜你的母亲那时已经去了，她将你的名字写在你的旁边。”
“南生——南生。‘南有玉菩提，生来是娇儿。’你母亲在死之前，也在保佑你平安。”
南生听他回忆着以往的点点滴滴，眼角不禁有些酸涩。她在小的时候问过司马玉，“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娘，我们却没有？”
她还记得司马玉是这样回答她的，“我们的爹娘是天上的神仙，他们要回到天上去，等到我们也成了神仙就会见到他们了。”
长大以后，她明白了生离死别。可是对从未见过面的父母，始终抱有遗憾。
“哎，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叫我一声爹。”
楚雄无力地望着帏顶，似有哀愁似有忧。
本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南生羞得面红耳赤。司马霆看出了她的羞涩，对她道:“你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嗯”
南生连忙答应，赶紧出了屋子。
屋子里暖炉烧的正旺，尽管司马霆将大氅解下，可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汗。
可床榻上的楚雄却是感觉凉意袭身，司马霆帮他把被子往上拢了拢。
“景书那里，我还是派人悄悄跟着吧？”
“不可，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楚雄语气坚定，丝毫不给人讨论的余地。
半个时辰后，南生端着刚煎出来的药，小心翼翼的来到楚雄的房外。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然后听到楚雄痛声疾呼。
“他就是想要我儿死在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