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坠河
少年头上的斗笠早已歪到一边，头发也有些散乱，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再配上他这副俊美无双的脸，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南生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对面人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哪来的叫花子，生得如此细皮嫩肉。”
“死丫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还能在这洋洋得意。”
“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小女子在哪呢？我可没瞧见，我只看见了一个河东狮。”
俩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小船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哟，这不是将军府的司马小姐吗？怎么？没人陪，自个跑这解闷来了？”
离他们最近的后一条船上，坐着几个女子。说话的正是尚书府的二小姐，徐云思。
她们只看到了南生，却没有看清正在划船的楚景书。他把帽檐拉得极低，玄色衣袍没在夜色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和脸庞。
南生没有理会她们，她平时最烦和这些世家小姐打交道。感觉她们说话都夹枪带棒的，让人听了不舒服。
南生趴在船边，试着用手去触摸冰凉的河水。现下正值盛夏时节，原本就有些闷热的少女，忽而感到浑身清凉，好不惬意。
她大着胆子又往前勾了勾，将小手全部伸进水里。原本有些恐惧的感觉也随着冰凉的触感，慢慢褪去。
“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也难怪，你家里除了那个文绉绉的二哥以外，全都是不识礼数的粗人。也真是难为你了，这以后嫁进侯府，可莫要给侯府丢脸。”
说完，她用帕子掩住嘴角，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
“姐姐，看你说的，她能不能嫁进侯府还难说呢！虽然两家的亲事是自小定下的，可这到底不是小侯爷愿意的，说不准哪天亲事就被退了呢。”
另外一个女子说完，船上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望向南生的目光里还带着同情。
“楚小侯爷以后会不会退亲，我不知道，但是人家最起码现在没有给我难堪啊。不像某些人，一腔痴心赴东流，泪看情郎身边有人留。”
斗笠下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让人痴迷的弧度。只是那笑掩在帽檐下，无人看见。
众所皆知，尚书府的二小姐，中意风度翩翩的翰林院编修谢台明，可无奈人家有意中人。
徐云思蹭的一声从船上站了起来，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指着南生的手都在发抖。
“司马南生，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说就说呗，我怕你呀！”
“尚书府二小姐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还警告她不许欺负自己的意中人。”
南生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对着黑夜大声嚷道。
徐云思恼羞成怒，开始口不择言，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蹦了出来。
“司马南生，你就是个怪物。你指不定就是你三个哥哥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要不然，你为何跟他们一点都不像。还有他们身上的胎记，你有吗？啊？你有吗？野东西，也敢跟我叫板。”
南生的三个哥哥身上皆有一个月牙形的小胎记，并且都是在后脖颈下方。
这事，原先将军府的老人都知道，当时在京城也被称为奇谈，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而到了南生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她握紧了拳头，双目变得通红。这是她的禁忌，从小到大因为长相和胎记的问题遭到许多人嘲笑，都笑她是被捡回来的野孩子。
虽然大哥极力控制住了这种流言，可这件事还是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南生跨过两条船的距离，来到了徐云思的船上。
众人大惊，都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南生虽然武功不济，但对付她们几个弱柳扶风的娇小姐，简直绰绰有余。
只见那几个女子往一边挤去，徐云思更是吓得脸色大变。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教你好好说话。”
说完她反手就给了徐云思一个巴掌，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又在另外一边的脸颊上重重扇了一下。
徐云思不可思议地捂住两边脸颊，一双眸子水盈盈的，要让旁人瞧见了她这副样子，定会心生怜惜。
可南生不会，她与徐云思扭打在一起。与其说是扭打，倒不如说是徐云思在挨打。
楚景书慵懒地靠在船边，眼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他丝毫不担心南生会吃亏，因为这个丫头要是疯起来，见谁都要咬一口，他可不想殃及池鱼。
只见摇摇晃晃的小船上，惨叫声一片。其他的贵女们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过了好大一会，南生才停止了动作。按着徐云思，道:“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什么都敢说的吗？”
徐云思的两侧脸颊又红又肿，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司马南生，你给我等着。”
“等着呢，就怕你没胆来找我。”
她放开手，徐云思立马站了起来。可刚才的劲还没有缓过来，只感觉一阵头重脚轻，一头栽了下去，掉到了水里。
她拼命抓住护板，本身因为贵女们都挤在一处导致船的重心不稳。再被她这么一扒，本就岌岌可危的小船连晃都没有晃一下，整个翻了下去。
南生还没来得及跳回去，就也被翻进了河里。
小船离岸边很近，在岸上等待自家小主子的下人们，看到主子掉进了河里。会水的全部跳了下来，不会水的央求路人帮助。
这下河上河下都热闹了起来，贵女们在水里使劲扑腾，时不时冒出个头呼救。
楚景书在南生掉下去的时候，就扔下了头上的斗笠，一头扎进了水里。
水下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他屏住呼吸，努力地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他有些后悔带她过来，南生小的时候落过水，从那以后就有些畏惧深水的地方。今日本只是打算捉弄她一下，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努力辨别方向，眼看贵女们都被挨个救了上去，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少女的身影，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司马南生，你在哪？”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到一抹绯红色身影。那抹身影没有挣扎，任由身体下沉。
可楚景书分明看到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每当这个人害怕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似是这样才能减轻一点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