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迦南麓儿
一声闷哼挣扎半天，却再爬不起来，翡歌抱臂就立在那，一脸漠然咂舌摇头，似在同情又似在嘲笑，缓缓蹲下。
“这么辛苦又何必呢？你现在全身内力尽散，身体也已重伤无力回天！你大可就此撒手人寰，许下一世，忘却一切痛苦后还可重新开始啊！”
“不，不……不行！我不能死，我还要救麓儿！我…还没带她去看遍万水千山！我不能死，麓儿！！”那弟子边说着，口中身上的鲜血却是止不住外流，瞳孔也渐渐扩散无光，眼前一片血红模糊。
那时的翡歌只是因为无比渴望力量，性格才会有些乖张，可却不似南翡一般‘疯魔无情\""，见眼前人如此渴望保护自己心上人的迫切，说内心没一点动容是假的。
“你叫什么名字？”尽管这个问题在此时显得很突兀，那弟子愣了片刻，也还是答到。
“迦……迦南！”
“好，迦南麓儿！我南翡歌在此便对你二人许下一个承诺！只要你引血阵替我化解这阳雷，那我便会竭力护住麓儿，且还可替你寻来一具躯体，到时饶你二人，一道踏去看遍万水千山如何？”翡歌一席话铿锵有力字字灼心，只听得迦南心中摇摆不定，自己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强弩之弓，再无他法可以救下麓儿。
可……眼前的这人是魔啊！同这些诡计多端的魔修做交易，只怕到时自己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说，若连麓儿也被其一同吞噬怎办？
“迦南哥哥！！啊……”就在迦南犹豫不定时，麓儿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又传来，来不及了！现在也由不得自己选择了，迦南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内力，颤颤巍巍地抬指，在矩阵外画下一道符箓，殷血顺着缓缓流入矩阵。
随着那金光如灰烬般慢慢散去，迦南的生命也已经燃烧殆尽，仅剩眼角一滴清泪无情划过，一点散着荧光的光点从迦南尸体中飘出，翡歌忙捧住小心翼翼收好，又忙朝着那边打斗二人而去。
自己这一趟，白来就白来吧！大不了回去后，去医师那多拿些就是了！
这么想着翡歌也已经来到了那迦叶上师身后，抬手起法刚要对其手，却不想身后一阵劲风撕裂袭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直接被掀飞倒地，及时一个前滚稳住身形，抬头望去，却发现此时空中多了无数半人大小的怪鸟，尖喙里长满了螺旋状的尖牙，是专门用来撕咬人的同时，也撕裂吞噬魂魄。
一展双翼，腹身上都是狰狞嘶吼的无数鬼脸，声音直扰得人心烦意乱，翡歌见过这种怪鸟，常年就驻守在十八层阿鼻地狱外围，整日靠捡食恶鬼的残魂断肢为生，可没想到，这迦勒雪山的涂妖塔，居然还连接到那里？！
却说翡歌被这力量不小的一击掀飞后，那怪鸟许是在翡歌身上察觉到“同类”的气息，便也没再进行攻击，又转身朝着人群而去。
现场一片混乱，可翡歌却没乱了阵脚，起身目的就很明确，直朝着即将被迦叶上师一记歼灭的麓儿而去，速度快到就似一阵风般，任那禅杖刺入后背，却依旧死死挡在麓儿身前。
“没……没事了麓儿！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翡歌说着伸出手，察觉到翡歌身上有迦南气息的麓儿也不怀疑，刚要拉住翡歌的手，却不想凌空一字金色铭文印飞来，直接钻入麓儿眉心，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麓儿便化作灰烬消散。
翡歌愣住，意识也一时混乱，伸出去的掌心中，只剩一枚白华烁烁的雪妖丹，及满手血色。
“哼！且就看此刻，老衲也知雪妖罪不至死，本打算将其降服再摈去其一身恶气！赐一渡化机缘予她，可你这魔头，却是当之无愧最为凶恶残暴，居然就如此杀了她，只为得到妖丹来提升自己修为？”迦叶上师此时倒是摆出了一副高人样，立在那细列着翡歌的罪孽，一点不顾身后被怪鸟肆意屠杀的众门徒。
翡歌听着，身子开始不住颤抖起来，又癫狂大笑着转身死死盯着迦叶上师，眼中的一片血红也不知是那麓儿的血，还是心中怒光，舔了舔嘴角就将手中妖丹连同血渍一同吞了下去。
“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欺骗我？魔果然终究只是魔！低贱卑鄙，怪我一时软弱信了你的谗言！现在就让我来为我的麓儿报……”迦南的虚影在翡歌面前出现，挣扎咆哮着就要对翡歌动手，可不想，翡歌只立在那都还一动没动，迦南就直接被翡歌吸收了进去。
顷刻间，四下狂风大作，翡歌周围血气翻腾上涨数十丈，掩盖住了一切，迦叶上师死了，是被翡歌杀的！迦勒寺所有门徒死了，是被怪鸟杀的！怪鸟也没来得及返回地府就死了，是被翡歌通通吸收了！
待血雾再被吹拂散开，曾经圣洁无比的迦勒寺也一片狼藉，到处堆满了尸体，鬼啸嘶吼中，只留翡歌独自一人跪倒在那，不知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一旁迦叶上师的尸体下，似有什么东西在放着金光，不过翡歌也无意再去好奇，因为此时的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岂非身躯而是心中意念，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屠杀，而且还都是活生生的人类……她很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渴望自己也能一并死在这场战斗之中，这样的话，或许就不会被自责自厌，充斥压抑满心底，甚至感觉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却在这时，一束光刺破厚厚的云层降临雪山顶，将满身伤痕的翡歌轻轻搂入怀中，似在宽恕。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翡歌望去却只见一道瘦小身影一闪而过，持起迦叶上师身下那散着金光的东西，原来是一块金骨，直直朝着翡歌面门砸来，翡歌也不躲避，任那金骨重重击中头顶，眼前一直萦绕着的模糊血气这才散去。
待看清面前来人，却是一个瘦瘦小小，浑身脏乱不堪，穿着破烂红袈衣的小沙弥，纯透无比的双眼充满畏惧地仰视着翡歌。
很奇怪的，一阵诡异又令人不禁祥和的吟唱在翡歌脑中响起，愧疚自责瞬间充满翡歌心头，一行清泪缓缓滑过脸庞，翡歌充满虔诚地伏拜了下去，泣不成声。
“对不起……”翡歌悲情意切，可额头还尚未磕地，就被小沙弥用金骨拦住。
“一个魔，杀了人后是从不会为自己的行径而道歉的！因为欺骗就是他们的天性！可能连那暂时的歉意也是在自己欺骗自己！他们只会一边道歉一边继续杀人！所以此刻……你也没必要向我忏悔，我无法代逝者原谅你的过错！此等愧疚，你必须记着一辈子！”这小沙弥虽看起来年纪尚小，可谈吐举止却又像极了那悟道百年的老人，一番话语只说得翡歌不禁愈发自责，痛心疾首。
翡歌猛地紧握住额前金骨，满手污血就如跗骨之蛆般，顺着攀了上去，金骨顿时变得滚烫无比。
“上师…我……”
“倒不必再多言！迦叶坐寂多年所得这金骨，就只为了能在众生困苦之际，能在救众生一次！算你运气好，今日就让迦叶来渡化你！”那小沙弥一口一个迦叶，想来应该就是迦叶的师兄一类，不过可能实力已经到了化神地步，外表故才如孩童般。
说着就将手中金骨猛地刺入翡歌后柱，顿时金光四散十里，铭文字符浮于半空片刻又通通贴上翡歌身体。
只听面前的小沙弥又是一声冷笑，却有些熟悉，反应过来什么的翡歌猛一抬头，却见小沙弥脸上，那张迦叶上师的脸一闪又散，小沙弥惨叫一声倒地，留已经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的翡歌顿在原地。
感觉到体内魔气开始猛烈翻腾的翡歌又不禁笑了出来，伴着自己的一点点消失的生命气息，又缓缓站了起来，再猛一催动内力，那些铭文字符便被震散。
“呵呵～想不到高高在上的迦叶上师，竟也心藏杀骨，既然这么急着想要杀了我！倒不如……成为我的一部分吧！！”翡歌癫狂大喊着，居然直接开始噬炼起那块已经融入体内的金骨来，有些出乎翡歌的意料，只不出半柱香的时间，那金骨居然就真与翡歌融为一体。
又等四下风息后，翡歌才勉强清醒过来，无奈苦笑着擦去身上血迹，这一趟自己确实是没白走，可……自己又多么希望自己是白走了！这样的话，这可悲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不行！这次回去怎么都得搬走医师半块地皮房府才行！
讪讪扶正面罩，抬脚刚要离开这片废墟时，体内气息瞬间又奔涌起来，就好似要爆炸一般，翡歌身痛欲裂不稳跪倒下去，乌血却不住从五官各腕流出。
“呃啊！！”翡歌仰头痛嚎，感觉全身似乎都被碾碎，痛到已经意识混乱，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周围的存在，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心中却还期盼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出现，师傅若在，自己会不会……是不是可以再抱抱师傅？
这么想着翡歌慢慢跪倒下去，已无力再发出任何声音，却听不知从哪传来的玄铃轻响声，是一缕残破染血红纱悬挂了上去，这鸣声就好像是在为墟中那百十具无辜亡尸哀悼般。
“抱歉……”翡歌道完就要倒下，却不想迎接自己的，是那个熟悉又无比温暖的怀抱。
“小翡，为师才一个没看住！怎么就玩得这一身血污了？”师傅熟悉的声音传来，翡歌又再一次泣不成声。
“师傅！不……快放开徒儿师傅！！”不想二人仅温存片刻，翡歌又慌乱起来，推搡着就要挣脱开师傅的怀抱，却只听师傅一声轻笑着，大手又用力掌住自己的腰肢，二人紧贴，温柔捧住翡歌的脑袋，好似知道接下了会发生些什么一样。
果然下一秒，随着南宫扶桑一声闷哼，浑身便被翡歌从各处钻出的黑刺刺伤，，朵朵如血红梅在师傅银灰色的衣袍上顷刻绽放。
“师……师傅，师傅！！对不起，我…我！”自己口中也不受控制地泣声如诉，师傅却轻松笑了笑，又忙温柔安慰。
“没事了小翡，师傅会一直陪着小翡的，不怕小翡！不怕……”南宫扶桑说着便试图想拍拍翡歌的头，却又发现自己的手，也已经被从翡歌颈中探出的黑刺，刺穿掌心无法动弹，无奈笑笑便又只得浅浅在翡歌额间落下一吻。
那一次，二人在光中雪下，就那么彼此相拥许久，直到都被雪点覆盖，成为了一尊冰塑，不过期间翡歌却一直在庆幸感谢，起码那一次的师傅，却是世间最好最温柔的师傅！
就这样，南宫扶桑用自己的内力和体温，将翡歌好好地呵护在了怀里，心中也无半点背弃之意，可能……又或许，那时的南宫扶桑心中是真正爱着翡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