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不相干
光下雪中，玄铃红纱。
却说这再一次的场景重现，不仅翡歌回想起了那一次的感动，甚至连以往，思绪都仅是恢复片刻便一闪而过的南宫扶桑，也都回想起了那一幕，不仅自嘲苦楚，抱着翡歌的双手又紧了些。
“对不起小翡……”不知这一句迟来的歉意，翡歌等了有多久，但也不论有多久，总归，知道师傅从未背弃自己便好！
“没……没事的师傅！徒儿也从未怪过师傅！”
“为何不怪，我明明做错了！你为什么还肯原谅我？若换做我，就应该把我丢在死城里，任我自生自灭罢！你有那个权利，逃得远远的！”南宫扶桑此时的语气带着质问，俯身直视翡歌，翡歌却眼角噙着泪，脸上第一次出现委屈的表情，轻咬下唇直摇头。
南宫扶桑也是第一次看到，翡歌会露出这种畏惧软弱的表情，不禁顿住又十分心疼，不自就凑近轻轻吻去翡歌眼角的泪。
“为师现在可以给小翡最后一次机会，同我解除那缔约！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不相干，不问生死如何？”南宫扶桑紧贴在翡歌耳旁，虽字字灼心，可说出这番话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也会害怕，害怕翡歌当真就如此转身离开，他也会渴求，渴求翡歌能继续傻下去，就陪在自己身边，至息尽入土。
这样的渴求，应该不会太过分吧！明明那些世间的夫妻都可以长相厮守，而自己和小翡之间只是犯过一些小错而已，应该也有那个携守的权利吧！
“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还在犹豫吗？”就在南宫扶桑左右思绪，翡歌也痛彻心扉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南翡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南宫扶桑忙回头定睛一看，第一反应，却是没来由地就满脸防备警惕，下意识地将翡歌护在了身后。
南翡脚下顿了顿，又不禁笑出声来，自己果然没想错，刚到山脚下时自己就感觉到了师傅的出现，虽心中早已对其深痛恶疾，可却还怀着一丝的侥幸，希望师傅也能笑笑，再唤自己一声小翡。
可当下，面前师傅这个举动，含义已经很明显了，自己一直就是那个局外人，一切也都是自己在自以为是罢了。
“来的什么杂碎？何故又顶着我小翡的脸，大摇大摆出现在这？”听着师傅这话，翡歌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如何，南翡也笑着停住了脚步，就站在那，眼神复杂地盯着南宫扶桑。
“呵呵～我是杂碎吗？应该没错，既然师傅你都那么称呼我了，那我就是杂碎吧！”南翡自嘲着，身上魔纹却又延伸几分，覆满了手背，南宫扶桑见此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就又被南翡打断。
“我虽是杂碎，却再也不是你身边的杂碎！你怎么就能那么绝情，又那么自私呢？要知道，我身上所有的伤痛污血，因果罪孽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都是拜你所赐啊！！”南翡有些崩溃地叫喊着，气急之下却又甩出一记气刀，朝着二人就去。
翡歌面对暴怒的南翡，是根本就没半点还手之力，南宫扶桑虽也暂时恢复内力，可南翡的体内之力，毕竟为上古魔神吞祟，二人相比也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避无可避，只第一时间就转身紧紧抱住翡歌，朝一旁躲去。
气刀震破半边衣袍，又擦伤南宫扶桑半边身子，殷血缓缓滴落雪中，伴着身后古树被震落的枯叶，当下意境只体现出一个“凄”字。
“师傅！！”
“没……没事的小翡！快先去躲起来，之后我一定会再来寻你的！”望着相拥二人，师傅眼中似是真在忧心翡歌…又或者说是忧心自己，那一句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我一定会再来寻你的!""，只令南翡又瞬间暴走，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脑中就只剩师傅的绝情，明明师傅曾经对自己也温柔过的，为什么却什么都记不起？！凭什么所有的美好都留给了翡歌！
一行血泪缓缓流下，只一闪身就来到师傅身后，最后眷恋一下般，深深嗅探着师傅身上熟悉的焚香味。
“寻我吗？那是照之前死城杀我时所说一般……下辈子吗？！”南翡简单几言，却也委屈痛苦满满，说完就挥剑朝着南宫扶桑而去，之中蕴含的力量之大，任南宫扶桑再怎么抵挡，却还是被一击就手骨断裂，倒飞出去。
“杀了你！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甚至，她可能会成为我的附属也说不定呢！”眷恋也眷恋完了，不舍也不舍完了，南翡此刻的眼中就只剩杀戮，提剑又朝南宫扶桑而去。
心急的翡歌则又被空气中那股力量死死压制住，甚至牵连着魂身无法动弹，只得就那么看着。
……
却说山顶上的打斗才刚开始，街上的争斗却已结束，珠顶步辇仍旧稳稳停在那，停在满地尸身血泊中，之中端坐着的玉释公主也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而闵十燃却已经被青阳治重伤，打得跪倒在地，双手甚至无力再提剑，只低垂着头，一片血色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却还是衣袍上那两只，沾满乌血的残破凤凰。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轻轻临摹着那两只凤凰的轮廓，嘴角挣扎着又扯出一抹笑意，看样子……倒似那神志不清的疯子。
面前的青阳治虽依旧直挺着腰背立在那，可若再接近些，就可以察觉到其身上，那正快速流失的生息，这正是因为三明老道此前施以的秘法，能在短时间内提示其的实力，所以他此刻才能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拦下众百阴魂，甚至重伤闵十燃。
而作为代价，此次事毕之后，他都不得再化作人形，得重归蛇身重新修炼，不过其实自己怎样也都无所谓了，只要子初安全就行！
这么想着，见那闵十燃一副‘癫样""，青阳治又不禁皱眉，他也不是那种享受杀戮的人，可现在到了此等境地，闵十燃不死，子初就得死！子初之前不管跟在自己身边，还是那闵十燃身边，都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委屈，怎么到了最后，却还要用他的性命来为这场荒唐的纠葛做一个交代？！
不行！自己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自己死前没能保护好子初，那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子初受一点伤害！纵使，要自己成为满手鲜血的罪人也在所不惜！
这么想着，青阳治便提剑朝着闵十燃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看到闵十燃衣袍上的那两只凤凰，总觉得格外刺眼厌恶，挥剑就要划破那图样。
“不！！”几乎就在同时，本以为已经失疯的闵十燃，却察觉到了那凌厉的剑气，抬掌以抵，剑身却收不住地直接刺穿了闵十燃的掌心，将其死死钉在了地面，血液飞溅，可闵十燃却依旧一点不在乎，看到那凤凰图样还完好，便又松了口气。
青阳治满脸厌恶将剑拔回，看闵十燃一脸疼惜地又将那一角残破衣角捧回怀中，眼中晃动似心软不忍又似想到了些什么。
“我不杀你，子初就得丧命！我若杀了你，我怕子初在那一等便是一生！你说……该让我如何选择？”经历了那么多，青阳治终还是抵不住心底的疲倦委屈，语气充满心酸无奈，用剑尖轻挑起闵十燃的下巴。
“其实都怨我，怨子初爱的是你，恨的是我！”
“……”
“你知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吗？”青阳治简单一句话，之前还一脸浑噩无识的闵十燃立马就清醒过来，像是猜到了什么，又不敢承认自己所猜那般。
“子初双眼本是可看透天地的阴眼，可被伤后，便直接幻做了洞析荒芜黑暗的阳眼，你将她的魂魄置入子初眼中！不是直接送她去死吗？”
“不……不会的！不是这样！！不是！”
“现在子初眼中的，只是一种冥界奇花，为了稳固他体内阳气与阴气平衡，适应第三界而置！其实早在那之后两年，她的魂魄便被子初双眼直接炼化，而后又化作这聻，不知所踪……”
“你终日守在她身边，忙着将她护在身后，可又真正回头看过她一次？她一直陪在你身边！！”青阳治说完，闵十燃却已是泪流满面，犹豫沉寂着低下头，一滴泪正巧落在那凤凰眼中，似花般绽染而开，猛地抬起头，抓起青阳治的剑就朝着魂眼狠狠刺了进去，顷刻间，魂身便化作灰烬散去。
青阳治拔剑，闵十燃又朝后倒去，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步辇的方向扭过头去，在视线彻底模糊前一刻，似乎望到步辇中的玉释公主，泪眼婆娑地看着轻笑，似责怪心疼又似庆幸……
却说这边的战斗彻底了结，那边山顶上不断交错纠缠的两道身影，依旧还没有丝毫的停歇意思，二人持法相撞正难分胜负，南翡却一时忘了身后还有个翡歌，虽杀不了自己，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果然，就在这时，翡歌一记罡焰袭来，自己一个不防便直接被击飞，重重砸到树上震下碎花落叶，师傅的身影紧随而置，自己还没来得及落地，便被师傅那覆满黑色铭文的大手死死掐住脖子，抵在树上。
再一次，死城痛苦的回忆再一次侵占满大脑，这不可一世的南翡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惧，就似翡歌被背弃时，拼命别过头去不肯再看师傅般，南翡也紧闭双眼，眼角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一行血泪。
看到自己再一次对小翡做出了这种事，尽管知道眼前的小翡不是小翡，南宫扶桑也还是立马就放开了，满眼的疼惜南翡还没看到，就直接一记侧踢带着罡火，将南宫扶桑踹飞，这一下，可带着能直接伤及魂魄，甚至置其魂飞魄散的恐怖力量。
南宫扶桑狠狠砸到巨石上又再滚落，浑身污血再无任何反抗的力气。
“师傅！！”看到南翡一步一步靠近师傅，翡歌不禁着急激动，可任自己再怎么拼命挣扎，自己就是无法脱离这无形力量的牵制，好像全身就只有意识是属于自己的一般。
南宫扶桑也再没力气，就躺在那，看着光中小翡拔出骨刃，身影越来越近，心中却再无任何怪罪之意，因为他知道比起小翡之前遭受的苦痛折磨，自己此刻的处境根本不算什么！若有机会能重来一次，他想他绝对会将小翡好好护起来，藏入深山隐居，再不让她受一点伤害！不论她是善是恶！
这满满的歉意虽诚挚感人，但可惜眼前南翡却不知……
“我现在……便同你解除缔约！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不相干！不问生死！！”就在大家都以为南宫扶桑就那么交代在这里时，却不想南翡寒声又说出了这番话，骨刃划破手掌，却是背后扶桑花纹里流动的血，又从掌心缓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