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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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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策银绒这两个皮猴子历来都是闲不住的,一大清早就在院子里闹开了,小午先前是一直在城外的庄子里修养,前几天也回了府中,三个人正撅着屁股在看池塘里的新添的两尾红色鲤鱼。

    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三个人齐刷刷探头去看,却见纪衍舟从房中迈步走出,衣着整齐,步态从容,路过院中池塘时还朝着三人笑了一笑,而后推开院门扬长而去。

    宝策银绒见怪不怪,齐声问了句“先生好”就又转回去逗鱼玩了,唯独小午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一丝证明纪衍舟走错房间了的证据,可那又确实是孟鸣禅的房间。

    小午死死皱着眉,推了推宝策的肩膀,朝房门处努了努下巴,犹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宝策甩了甩被冻得发红的手,拿银绒的衣角边擦手边不以为意道:

    “这些天公子和先生都睡在一起的,好几天了都。”

    “???睡在一起??”

    “对啊,都睡了好几天了。”

    小午听得目瞪口呆,正艰难地独自消化这个令他难以接受的事实,目露悲怆地望向了孟鸣禅的房门,眼神里还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公子,你真的没救了,美色误人竟然就把你迷到这种地步了吗?!

    小午越想越悲愤,又看了看没心没肺的宝策银绒,更觉孤立无援,干脆转到一旁去揪花盆里的枯叶子泄愤了。

    纪衍舟来琼州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天天都在账房里理账,纪家商号当年已然做到了一家独大,虽后来商号归了朝廷,但手里剩的那些生意买卖仍旧不少,纪衍舟十几年都没碰了,要重新捡起来就得花些时间先把账目理清了。

    他也修了封书信传去了芙州,信中只简单提及了几句话,大意是让纪时衡不要太过忧心,待到时机合适他会回一趟芙州,让纪时衡与柳凝千万保重身体。

    纪时衡起初对这个事实还难以接受,与信一同寄来的还有纪衍舟从小就贴身佩戴的一枚玉佩,这是遗物,是做不了假的,纪时衡又将那一张薄薄的信纸反复看了不下几十遍,才敢确信此信确是纪衍舟亲笔。

    回信的同时纪时衡也将岭南那一带的买卖尽数放给了纪衍舟去做,纪家在大蔺扎根甚深,无论是岭南还是琼州都有信得过的自家人。

    钱回顺捧着一大叠的账簿摸进了账房的门,纪衍舟这些天都亲自来,无论大小事都要过目,纪衍舟要查账他就忙前忙后地陪着,没敢怠慢分毫。

    “少东家,永州与柳州还有其他州县的几位掌柜都来了,说是与您许久未见,想来问候问候,现下都在外头厅里候着呢,您看要不要请进来?”

    纪衍舟翻着账簿,眉眼淡漠,也看不出是喜是怒,钱回顺站在一旁,手心里都是沁出的汗,心跳如擂鼓,好半晌才听见纪衍舟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都是自家人,那就请进来坐坐吧。”

    钱回顺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忙抬袖拭了拭额上的冷汗,也不敢多做声,毕恭毕敬地退出去传话了。

    纪衍舟瞧着是好说话的,可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有时单只要一个侧眸时的眼神就足够令人望而生畏,那是位极人臣时在朝堂中与群雄对弈拼杀出来的气度,也是绝不容许有人挑战的权威。

    钱回顺备好了茶,把人挨个都请了进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问候是假,仗着资历来兴师问罪才是真。

    纪衍舟是纪家的嫡长公子,拿纪家生意也是名正言顺的,他当年早逝,外面也只传是失踪,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如今他突然间到了岭南来,要独自掌权,那就意味着那些多余的旁人一分都别想拿着,更遑论从中牟利的人了。

    听见声响,纪衍舟抬了抬眉,也没什么表示,只由钱回顺招待着,也没出声,更没起身。

    几位掌事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先开这个口,最后还是七推八推才勉强推出一个出头鸟,男子踌躇几番,提着袖子站起,谄笑道:

    “少东家,您到琼州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怎么着也得备几桌酒,好给您接接风啊您说是不是?”

    纪衍舟拨着算珠,仍旧不出声,像是没听到,又像是懒得理。

    男子受了冷待,很明显有些尴尬,其他几位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钱回顺见状忙出来打圆场,赔笑道:

    “少东家来时身子不适,这些日子都忙着,想必是腾不出来空来。”

    “身子不适就合该在家好生养着的,何苦一来就急吼吼地要管账,好说这么些年了,难不成还怕我们亏了少东家您什么?”

    一位面容阴柔的中年男子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椅子都还没坐热,话就迫不及待往外拿了。

    纪衍舟这下总算有了点动作,他搁下笔,从满桌账簿中抬起眼,唇边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中却冷,像含着块亘古不化的冰,锐利的像是能割伤人。

    他抿了口参茶,单手支着鬓侧,虚心求教的神情,也不见得有多少谦卑在里头,含笑道:

    “亏不亏的,也得要各位心里有数,才好向我开这个口,如若不然,今日我是不愿见各位的,实在是觉得脏了眼。”

    “你!”

    那名男子冷不防被纪衍舟用言语一刺,目露羞恼,把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登时溅出不少茶水来,纪衍舟端详着他的脸,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饶有兴趣道:

    “你不是永州人,是西宁人,是从你祖父那一代才迁到永州来的,是吗?”

    男子一怔,没料到纪衍舟会知道这些,他抓着椅子扶手,防备道:“少东家查这些做什么?”

    得到答复,纪衍舟忽而笑了,他自桌后起身,缓步行至男子身前,男子坐在首位,身后不远处是个檀木架子,无痕正在旁边吹额前的头发玩,也没分心往这边看。

    满屋人都被纪衍舟这一举措给弄昏了头,纪衍舟比闲话家常还要自然,他站定了片刻,在俯身的同时探出了手,也几乎只是一刹那,雪白袍角掠过视线一隅,甚至连声响都未曾发出,只有一刹那的凛冽雪芒擦过余光,长刀出鞘,血过也不留痕。

    男子瞪着眼,嘴巴张了又合,虚脱无力一般地软下去,直直栽倒在地上,颈边鲜血仿若源源流淌的溪水,温热刺眼,在地上融成一滩猩红,缓缓透过身体,浸透了地面。

    纪衍舟以拇指指腹拭去了刀刃上染的血,指腹被濡湿也不在意,他神色太淡然,在这满屋死寂里仍旧从容自若,他回过脸,唇边还带着笑,声线缓沉:“诸位,卖国求荣之人,能得全尸,已经是便宜他了。”

    “各位最好保证自己与周泽铭一事无半点牵连,否则知错犯错,罪加一等,就是神仙来了,也保不住你。”

    收刀入鞘,无痕已经利落地把人拖走,纪衍舟拂了拂衣袖,对上众人惊恐却无法动作的眼,和善道:

    “还有,往北昭运的那批粮,一律都要把价压到最低,亏的地方我会补上,其他的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话音落地,人已飘然出了房门,只余那滩鲜血,是赤裸裸的警告。

    是对所有人的警告。

    与西宁一事有关的,他纪衍舟通通要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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