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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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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州入秋后明显见冷,连着好几日都在下雨,秋雨寒凉,园子里的花经不住摧残,隐隐呈出衰落颓败的残势。

    孟鸣禅每隔两日出一趟门,要么书肆要么茶楼,且从不晚归,晚饭前必回。

    也不是光顾着吃喝玩乐去了,孟鸣禅从某些地方,打听到了些他很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太子失势,软禁东宫。

    德淳帝身体愈差,近来已连续半个多月未曾上朝,且坊间还传,此番太子软禁,陛下已有意改立娴贵妃之子元王为储君。

    前几日大张旗鼓的搜城弄得人心惶惶,就连隔壁的曲州梁州都查了个遍,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孟鸣禅每晚都会将这些打听来的东西写在纸上。

    记了这些天,攒了快有十几页。

    把这些零零碎碎串联起来,就是一条暗线,一条摸不透,也抓不住的暗线。

    孟鸣禅记完今天所得见闻,咬着笔,沉思半晌,而后缓缓勾出一个笑。

    他在赌一个时机。

    赌一个一举两得的时机。

    虽说冒险,但一石二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这个时机,不会太远了。

    纪衍舟自上次夜半离开后,第二次来明显对孟鸣禅冷淡许多。

    孟鸣禅看在眼里,也不言语,也没表现出异常,还是会在纪衍舟走时笑吟吟地同他说再见。

    在此期间他还陪同纪夫人到城外的寺庙去上了香,佛寺清幽,落座在山间,烟雨濛浥,群林苍翠幽绿。

    庙宇红墙黄瓦,与空蒙山色交相辉映,颇有世外仙境的意味。

    要上山,得走一道一千多阶的石阶。

    纪夫人是这间寺庙常来的香火客,她最信这些,香火钱不少捐。

    庙内宝殿巍巍,多的是进出的善男信女,恭敬跪于神佛脚下,诚心诚意三叩三拜,但求心意得成,夙愿了却。

    孟鸣禅持着纪夫人塞给他的三炷香,在一尊漆金佛像前仰头看了许久。

    佛像庄严肃立,安详垂眉,似无悲,也似无喜。

    世人都说观音千手千眼,救众生于苦难水火,功德无量。

    小午来寻他,却见他家少爷在佛像前出神。

    那几炷香燃得太久,香灰摇摇欲坠,小午想喊已经来不及了,香灰陡然飘落,几簇都落在孟鸣禅虎口处。

    “少爷——!”

    小午大惊失色,忙跑上前替孟鸣禅吹走香灰,孟鸣禅却像觉不着疼似的,他把几炷香顺手塞进小午手里,往殿外走,道:

    “你和夫人说一声,我先去外头等着。”

    他这样犯过杀孽的,还是不扰菩萨清净了。

    手上晕开了线香的鲜红染渍,孟鸣禅捻了捻指腹,色调太红,一时半会儿去不掉,如染了满手的洗不净的鲜血。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回到家中的当天夜里,芙州城门夜半大开,一队缇骑列疾声策马而入,来势汹汹,手持火把通明。

    马蹄沉重,声踏寒霜,蹄铁飞溅积水,一行人在长街上驭马疾驰,身姿矫健,左侧佩绣春刀,腰间悬着牙牌,肃容冷厉。

    “锦衣卫办差,闲人回避!”

    马队最后是在纪家门前停下的。

    下人正睡得迷糊,听见有人半夜叩门,声响剧烈,也没多想便开了门,谁料门外竟全是持刀佩令的锦衣卫。

    下人吓得连连后退,连嘴巴都张不开,跌坐在地。

    锦衣卫是何等的办事手段,纵使远离蔺都,也足够令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

    为首的锦衣卫抬手举起一张盖印文书,冷声道:“我等奉命前来,搜查纪家,捉拿反贼!”

    后方的马上利落翻下一名男子,身形高壮,着一身银白飞鱼服,刺绣鲜明,左侧脸有一道长达数寸的刀疤,贯穿到脖颈。

    陈誉一手压着刀柄,一手掂着象牙令牌,端详着纪家宅院,站在门前昏暗灯笼下,映着衣袍,血意森然。

    下人哆哆嗦嗦打开了大门,长街上又另外急驶来一辆马车。

    车夫一勒马绳,车还未停稳,帘子就被急匆匆地掀开。

    纪时衡已不是上次那般仪态从容,他步履蹒跚地被近侍从马车上扶下,怒容满面,疾步上到纪家门前,气喘不定,恨声道:

    “陈镇抚夜半闯我家门,意欲何为?!仗着天子近前得宠,肆意妄为,你真当这天下已被他蔺珏收入囊中了吗?!”

    陈誉不慌不忙,还扯出个慢悠悠的笑来,恭顺道:“老爷子说的哪里话,鄙人就算不得宠,那也是陛下的一条狗,现下办差,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还请老太爷行个方便,放我们入内,搜过了,你我都好交差不是?”

    “你,你怎敢,你怎敢……!”

    纪时衡气的胸口起伏剧烈,脚下险些晃倒,陈誉虚情假意扶了一把,随即转向门口,道:

    “给我进去搜,一个都不能放过,少一个漏一个,要你们拿命来抵!”

    锦衣卫速即分散开来,闯入院中,将纪家上上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凡宅内,无论佣人丫环,全被驱赶到院子里,惊叫声哭喊声混作一团,院中火光幢幢,如人间炼狱。

    小午拼死从下人房的窗户里翻出,奔到孟鸣禅院中,想叫他逃命,纪衍舟的院子偏,他们暂时还没找到这儿来。

    虽不知锦衣卫为何找上门来,但灭门之祸已然近在眼前!

    可跌进屋子后才发现,孟鸣禅衣着齐整,面容沉静,负手立于窗前,视线不定。

    小午惊慌失措,哭叫道:“少爷!少爷!您快逃,快逃啊!夫人已经被锦衣卫拿住了!您有功夫一定能逃出去的!别被连累了啊少爷!”

    孟鸣禅置若罔闻,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只是隔着窗子看,少了点滋味。

    拍了拍小午的脑袋,纤薄唇角扬起,孟鸣禅声线轻缓:

    “别怕,不会有人有事的。”

    话罢,他撇下小午,跨出房门,快步朝着前院去了。

    纪老太爷面无血色,手不住地抖着,陈誉好心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着,自己背着手,在纪家园中绕了一圈,还不忘称赞:

    “还是纪老太爷有手笔,您瞧这院子,多风雅,是不是?”

    他说话间言辞骤然转冷,阴森森的,笑还挂在脸上,他附耳在纪时衡耳边,轻声道:

    “死在这儿,您也算死得其所,魂有归乡了。”

    “是吗?”

    他话音未落,却有人隔空接了他的话,不轻不重,正好落进他耳中。

    陈誉闻声,眯着眼回头,见不远处廊下站着一人,丰神俊朗,身形修长,手中长刀滴血成柱,左手还提着个血淋淋的首级。

    那一条廊上,除了他,再无他人。

    孟鸣禅低笑,抬手就把那颗人头隔空抛进陈誉怀里,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浓墨黑暗,拓着假山花影,他身处其中,神色乍然狠厉。

    “鄙人不如陈大人心善,今日怕是要让您,死不得其所,魂不入归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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