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像是为了和小奥说的话相呼应，整座城堡都开始抖动起来。剧烈的震动从地壳深处向上蔓延，转眼地面上就布满裂痕。
耳边是人群的惊呼声。
缇菲娅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她想起一件事——她每次重生都不会留下任何有关于上辈子的记忆。
她很确信梦里那些魔王杀死族人和伙伴的画面是在她沉睡前，和魔王大战时候经历过的，是属于她这辈子的记忆。
那么，幻境中的这一次呢？
除了一闪而过的破碎画面，她没有关于这次讨伐的任何记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抛下了所有的记忆，她却还会在梦中出现明明本该忘记的画面。
但她确定了一件事情。
二十年前，魔王消灭鲁西村，她死了一次。
在这里，她又死了一次。
好在这里不是魔王的幻境，而是妲勒莎的。这个幻境的目的不是杀戮，而是唤醒。在这个幻境中的死亡并不会牵扯到现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缇菲娅头一次生出了一丝丝名为后悔的情绪。
她不应该叫醒小奥的。
看着小奥的表情，不难猜出他是真的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她的死亡。
而把他叫醒，就相当于让他直面她死亡的全部过程。
缇菲娅无奈地笑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种堵在胸口无从宣泄的陌生情绪到底叫做什么，但她知道就在小奥从城堡里出来，逐渐和她梦中那个身影重合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得有一些不一样了。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会抛下你，小奥。”缇菲娅示意小奥弯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所以现在听我的话，把眼睛闭上。”
经过了几百年岁月，做过魔王，早就再不复从前那样青涩的小奥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也都没问，只是深深地看了缇菲娅一眼，然后就顺从地闭上了眼。
巨大的深紫色蘑菇从城堡里冲出来，身上还带着一些冲破禁锢魔法的细碎伤口。缇菲娅在小奥闭上眼之后也跟着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幻境中所有历史的再次重演。
她无法破除幻境，只能选择相信妲勒莎。
伞盖之下，喷洒的毒雾瞬间充斥整个空间。一个叠着一个的魔法阵快速张开，伸出锁链将小奥囚禁。
纯黑色的魔力顺着铁链源源不断朝着蘑菇魔王的方向流去。
“魔王之力！！！”蘑菇魔王的脸上是遮不住的贪婪和扭曲的欲望。
“你囚禁我，关闭魔域又怎样？”蘑菇魔王张狂大笑，“你根本杀不死我！”
他的声音中充满快意和疯狂，“你能做到每天修补禁锢魔法，不给我一点漏洞吗？你根本做不到！”
“看吧，这就是你的下场！”
失去魔王之力的小奥脸色灰败，已经晕了过去。
餍足的魔王挥手散掉魔法阵，将小奥禁锢住甩回城堡内，转脸看向独自闭着眼睛站在那里的精灵。
“又是你，缇菲娅。”魔王的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恨意，“上次的死亡还没有带给你足够的教训吗？”
缇菲娅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从容不迫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魔王的伞盖被气得有一瞬间的扭曲，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声音中没了恨意，反倒带上了些嘲讽。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蘑菇魔王化作拟态，在黑紫色毒雾的包裹中像缇菲娅走去，“要不是你，他也不至于漏出这么大的破绽，让我能顺利破除禁锢逃出来。”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缇菲娅终于睁开眼，施舍给蘑菇魔王一个眼神。
身后的人群被眼前的变故已经吓得完全失去了反应，只懂得呆愣在原地，看着瞬息万变的局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哎……”缇菲娅重新闭上眼，“这种将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她低声喃喃，“妲勒莎，你一定要做到啊。”
缇菲娅无视的态度再次激怒了魔王，黑色魔法阵铺天盖地向缇菲娅席卷，将她彻底吞噬。
“喂……这是假的吧！”帕菲特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有些颤抖。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不一样的感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这个空间中消失了。
不光是帕菲特，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众人惶惶然明白过来，这是一个精灵的逝去。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魔王站在半空中，勾着头扫过已经彻底混乱的人群。
“人族、矮人族、兽人族……”魔王一个一个种族看着，看到德罗斯的时候嗤笑了一下，“地精？”
他掠过德罗斯，继续向后看去。
将所有前来讨伐的种族收入眼底后，蘑菇魔王绅士地在半空中行了个礼，“欢迎你们的到来。”
他直起身子，阴森森的话语传遍整个魔域，“接下来，就是我表演的时刻了。”
……
那是一段漫长而黑暗的历史。
因为被小奥禁锢而沉寂的魔王重归于大陆之上，好不容易重建的鲁西村再次被灭，妲勒莎开始她的流浪。
无数种族受到魔王的追杀与复仇，在心惊胆战中苟且偷生，惶惶不可终日。但更多的，是像娜迦族一样，根本无法反抗，从此灭绝。
精灵族惹怒了魔王的流言开始四处发散。
大陆满目疮痍，生灵涂炭，苦不堪言，众人死死抵抗，与魔王僵持不下。
直到后来，一向低调的精灵崇拜者协会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魔王才从此停下复仇的步伐，责怪精灵的流言也逐渐消散。
因为精灵崇拜者协会的出现，魔王才停下了攻击。
大陆上的人们总算得到了一丝喘息，精灵崇拜者协会在大陆上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协会成员越来越多。
只是鲁西村里那些曾经集结的冒险者们，曾经流传于整个大陆的言论，不知道为什么都逐渐消失，于所有人的记忆中没有再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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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下，巨大的苍穹宏顶散发着圣洁的力量，蜿蜒而下的精灵图腾沐浴在自顶端垂落的淡金色光辉中。
德罗斯坐在协会会长的宝座上，看向空旷大厅中突然出现的黑雾。
“你做得简直超出我的想象。”黑雾对着德罗斯说道：“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整片大陆就在我的掌控之下了。”
德罗斯单手撑着脑袋，掀起眼皮懒散地朝黑雾看了一眼，“我对掌控大陆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黑雾越凑越近，将德罗斯掌控精灵崇拜者协会后做的所有事情一桩一件全部说出来。
“消除精灵在鲁西村所有事迹的记忆，控制人群的思想，让他们成为你掌控中的提线木偶。”
“既然你对掌控大陆没有兴趣，那你又和我合作，做这些事情干什么？”
“干什么？”德罗斯轻嗤了一声，“只允许你复仇，我就不能复仇了吗？”
“复仇？向谁复仇？”黑雾逐渐散去，显现出蘑菇魔王的身影，“难道是我？”
“当然不是。”德罗斯从宝座上站起来，抬头看向穹顶之上的辉光，叹息着说道：“我要复仇的，是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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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菲特打了个哈欠，总觉得像有蚊子在耳边一样，嗡嗡嗡的，很烦人。
他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那个烦人的声音是妲勒莎在唱歌。
帕菲特：“……”
他拍了下妲勒莎的肩膀，“你在干什么呢？”
妲勒莎被吓了一跳，惊喜回头，“你醒了！”
帕菲特皱眉，“大清早的，你唱歌干嘛？”
妲勒莎看着刚刚睡醒，脑子明显还没转过弯来的帕菲特，忍不住抓着他的肩膀猛摇，“什么大清早的，你看看这是在哪儿！你清醒一点！”
躺在他身旁的埃塞尔也揉着脑袋，打着哈欠跟着爬起来，帕菲特才明白过来他到底在哪。
“对了，这里是精灵崇拜者协会的总部！德罗斯那家伙要……嗯？鲁西城？”帕菲特再次懵了。
“协会成员！看看那些协会成员！”妲勒莎继续抓着帕菲特摇晃。
鲁西城外的大理石广场上，不论是精灵崇拜者协会的成员，还是鲁西城居民，所有人都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陷入了幻境，现在才刚从幻境中出来。
菲洛斯捧着头疼欲裂的大脑，感受到无数记忆在朝他涌来。
守护者酒馆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猖狂大笑。
鲁西城外，巨大陨石下的精灵木屋残骸。
永夜日那晚，冲破黑暗的那个圣光。
不止于此。
鲁西村、十一岁少年、罗娜、魔域，脑海中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最终定格在德罗斯叹息着的脸上。
消除精灵在鲁西村所有事迹的记忆；
控制人群的思想；
成为你的提线木偶；
我要复仇的，是精灵……
德罗斯的每一句话语都向一口朝他当头敲下的巨大铜钟，震颤和嗡鸣随着话语爬满他的心脏。
“天啊！”菲洛斯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我到底做了些什么？那可是精灵啊！”
不只是菲洛斯，所有醒过来的协会成员都记起了那些或多或少被删除过的记忆。
他们从被德罗斯洗脑的狂热中清醒过来，悔不当初，然后就看见了另一边正满脸戒备，举着各式武器看着他们的鲁西城居民。
协会成员们倒吸了一口冷气，“别，不要，我们……”
话说到一半，他们羞愧闭嘴。
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毕竟伤害已经确确实实造成了啊。
鲁西城居民聚在一起，冷着脸要朝协会成员发起攻击，被及时赶来的缇菲娅制止。
“不要攻击他们，我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精神控制已经消失了。他们现在不是敌人，而是同伴。”她对还在状况之外的妲勒莎笑了一下，“这还要多亏了妲勒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