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是，精神控制消除了，丢失的记忆也回来了，所有人醒来前的最后画面都定格在德罗斯的那些话语上，明白过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妲勒莎的目的达到了，效果还不仅于此。
当鲁西村居民和协会成员携手一起对抗那些被魔王从地底召唤出来的那些骷髅时，他们发现骷髅居然后退了。
他们张着空洞的头骨，将尖利的指骨指向魔王的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埃塞尔叼着烟斗，眯眼，甚至觉得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是因为他还在幻境里。
帕菲特倒是想起来什么，“这些骷髅，是从鲁西城的地底召唤出来的。”
“然后呢？”埃塞尔还是不明白。
“你是不是傻！”帕菲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什么人会被葬在鲁西城！”
“啊……”埃塞尔终于反应过来，“这些骷髅难道……”
“对。”帕菲特点头，“大概率是在妲勒莎的幻境中也一同被唤醒了。”
“那剩下的只有……”埃塞尔看向依旧在地上苟延残喘，即将变成骷髅的奇里，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清醒过来的协会成员站在一起，一言不发的卡洛，“那就只有德罗斯和魔王了！”
“还有那些烦死人的低阶恶魔。”帕菲特朝远处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乌泱泱一大群努努嘴。
幻境中杀死缇菲娅的那一幕太过于真实，导致幻境消散的时候，蘑菇魔王依旧陷在那种狂喜之中。
小奥虽然听缇菲娅的话闭上了眼睛，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在幻境中的所有人都能意识到缇菲娅的逝去，他也能。
当幻境消散，他睁开眼的时候，眼眶中全是红色的血丝。
看着刚从幻境出来就匆忙跑上前阻止鲁西城居民和协会成员继续自相残杀的缇菲娅，小奥捂着脸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是真的很卑鄙。
明知道恶魔和精灵不可能有结果，还是一意孤行。
隐藏他曾经所有的罪恶与黑暗，装作无辜单纯的样子，只为了能留在缇菲娅身边，甚至诱导缇菲娅说出不会离开他的话。
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缇菲娅发现她被骗了，真的要离他而去，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紧紧闭上眼，小奥隐去眼中的红血丝，默默跟上缇菲娅的步伐。
多亏了妲勒莎的幻境，让复杂的局面变得简单起来。
米特和阿维再也不用束手束脚地顾虑伤害同伴，就连魔王刚召唤出来的骷髅大军都因为妲勒莎而倒戈。
他们的战斗能力从油尽灯枯到突然富裕。
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的蘑菇魔王更加暴怒。
这个歌声何其熟悉？一听就知道是来自于早就被他灭族的娜迦族。
这个弱小的种族居然还有幸存者？
这个幸存者居然还敢用幻境来戏弄他，破坏他的计划？
简直不可饶恕！
“德罗斯，操控被解了一次又怎样？再次操控他们啊！”蘑菇魔王边怒吼边运转魔王之力，想将那些被他召唤出来的骷髅重新控制起来。
可是没有用。
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结界，当德罗斯再次探出魔力想要对所有人进行操控的时候，他发现他再也无法侵入到那些人的精神世界中去。
“呵呵。”德罗斯只是稍加想象就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无法改变现在一边倒的局面，惨然地笑了一下，竟然伸出双手，十分大方的面对自己的失败。
他看向缇菲娅和妲勒莎，“你是怎么做到的？”
妲勒莎十分无辜地眨眨眼，“什么怎么做到的？”
“怎么解除我的控制，又是怎样保护他们不再次受到控制的？”
“你在说什么？”妲勒莎一脸莫名，“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缇菲娅笑了一下。
妲勒莎不是在气人，她是真的不知道。
刚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她也以为妲勒莎制造的幻境和蘑菇魔王一样，会将人拉回到历史的某个节点，以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但出来之后她回想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就突然明白，不是这样的。
这个幻境不是历史，而是回忆。
是被拉进这个幻境中的大部分人的回忆，而这个大部分人……
缇菲娅目光扫过那些依旧伸长着手，朝魔王愤怒嘶吼的骷髅们。
至于保护所有人免于精神操控的那个……缇菲娅对着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卡洛友好地笑了一下，“你身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味道。”
明明和奇里一样是协会总会的副会长，但卡洛除了德罗斯开启传送阵时见过一次，其余时候真的没有任何存在感。
包括这次战斗开始，他也只是一直默默地站在德罗斯身边保护他，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缇菲娅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他，不因为别的，只是缇菲娅下意识察觉到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被德罗斯操控，一切都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而已。
“缇菲娅殿下。”卡洛对着缇菲娅回以微笑。
缇菲娅眨眨眼。
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刚刚在妲勒莎的幻境中就听到过。
“希斯特里？”缇菲娅有些迟疑，“史记官阁下？”
“不，我并不是。”卡洛微笑着摇头，“我只是很荣幸地接受了希斯特里阁下的一点委托，所以获得了她一部分的魔力而已。”
“什么委托？”缇菲娅问道：“你呢？你又是谁？”
“在希斯特里阁下不在的时候，帮助她记录下历史的委托。至于我是谁……”卡洛将食指竖在唇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神轻飘飘地朝伊罗里扫了一眼，“以后您就知道了。”
卡洛向前走了一步，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细碎的光点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围绕着众人用来抵御到了德罗斯控制的结界在此刻显形。
卡洛的身形越来越淡，他朝缇菲娅和妲勒莎点了点头。
“妲勒莎阁下，谢谢你的歌声。我是盾，虽然无法给已经被操控的人提供任何帮助，但至少现在我能保护你们。”
“缇菲娅阁下，我只是一只用来书写的笔。我无法说出未发生的事情，只能请求您回想刚才的幻境，请求您回忆起重要的东西。”
淡金色的光点纷纷扬扬落下，落在躁动不安的骷髅大军中。
“我是一本书，一本诚实记录所有历史的书，我很庆幸被篡改的历史在此刻重新被修正。”
他轻轻挥手，于最后消散的一点时间对所有人说道：“这是给你们的一些补偿，也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随着卡洛的消失，属于希斯特里的魔力冲天而起，打散盘旋在鲁西城上空的魔云，下午炙热的阳光终于照射下来。
阿维佛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姐，你……”
“没事。”米特罗维低着头，被紫色浸染的绿曈逐渐变回原来的颜色。她整理了一下披风，将兜帽从头上摘下来，抬头迎接阳光，“不用担心。”
受到阳光直射，蘑菇魔王的低阶魔物大军根本无法抵抗，瞬间被烧穿，接连化作飞灰。
就连隐匿在魔云里的魔王分身也不得不退避半分。
保护结界中，本该一同消失的骷髅还好好站着，在接触到卡洛消失时洒下的光点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个虚幻的人影。
那些人的面孔都很熟悉，就是在妲勒莎幻境中的鲁西村村民，在魔域里拼死抵抗的冒险者队伍。
菲洛斯死死盯着其中的某个身影，“爷爷……罗娜……”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曾祖母的双胞胎妹妹。
骷髅们看着自己虚幻的双手，面面相觑。
魔王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意是在发泄自己带来的魔物大军和召唤出来的骷髅全部被破坏了的愤怒。
幻化出□□的骷髅大军中有一抹突兀的绿，是地精的绿。
淡然迎接自己失败的德罗斯看到那抹绿后突然色变，踉踉跄跄往这边走，可卡洛早已将德罗斯判定为敌人，将他隔绝在结界之外。
他看着结界里的骷髅人影在阳光下微笑着相互问好，突然流下泪来。
缇菲娅走上前，看着被隔在结界之外的德罗斯，不解地问他，“在幻境里，你说做这一切是为了向精灵复仇，可是为什么？”
德罗斯没有回答缇菲娅的问题，而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地精，精灵族的附属种族，整片大陆上最弱的存在，除了种植什么都不会，失去了依存的精灵就没法独自生活下去。”
“地精也跟随精灵讨伐过魔王，可魔王曾经复仇的种族中并不包含地精，为什么呢？”德罗斯隔着结界留恋地抚摸着结界内的地精们，“因为它们实在是太过于普通、弱小了。这种种族就算不去专门剿灭，也会自己消亡。”
缇菲娅摇头，“我不太明白。”
德罗斯收回抚摸结界的手，嘲讽笑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精灵，当然不会明白。”
他停顿了一下，凄惨说道：“不会明白那种被所有人视为拖累和废物，心惊胆战、苟延残喘的生活。”
“我只是想要一个证明罢了。证明地精不是废物，证明就算没有精灵，地精也能活下去，而且能走到足够高的地方！”
“我本以为我做到了，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德罗斯在空中画了一个简易的空间法阵，一根淡金色的发丝从中飘出来。
“精灵始祖的发丝。”他隔空轻点飘在半空中的圣洁发丝，“我的魔力其实很微弱，连操控一个小孩都做不到。只有依靠精灵发丝的强大魔力才能实现对这么多人的操控。”
说完他自己都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说好的不依靠精灵呢？可到底还是依靠了啊！”
一旁的帕菲特很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很明白德罗斯的感受，甚至是有些敬佩的。
虽然走错了路，但如果相同的事情降临到他头上，他是绝对没有勇气做这些的。
“其实我有点没有搞明白的地方。”妲勒莎在一旁边挠头边说道：“地精灭绝了吗？没有吧？”
“没有？”德罗斯轻哼了一声，“难道你有在哪里见到过地精吗？”
“有啊，尤尔不就是吗？”妲勒莎十分认真地点头，“他可是整个鲁西城最好的材料师，只要是鲁西城的人，大家都或多或少在他那里买过东西，就更别说药剂师了。就连守护者酒馆的老板都没他出名，受尊敬呢！”
“哦？原来尤尔在鲁西城的地位这么高的吗？”缇菲娅一脸感兴趣的表情。
“对啊对啊！”妲勒莎又想起了被自己扛回来的法香木，“我把法香木扛回来的时候只有尤尔没有嘲笑我呢！”
“哈哈哈哈。”缇菲娅也笑了，“尤尔他好歹也是地精，虽然不知道法香木的作用，但是也能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的。”
德罗斯看着面前自顾自说起来的缇菲娅和妲勒莎，突然释然地笑了。
“原来是这样。”他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彻底放下了执念，“原来是我错了。”
他边哭边微笑，笑容还没完全扬起，一只尖利的手骨就穿心而过。
德罗斯错愕地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胸腔的那只手，喉头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只有血沫从他的嘴中涌出，堵住了他所有未说完的话。
他无奈地闭上眼，面容定格在将笑未笑，死不瞑目的那一刻。
精灵崇拜者协会的会长竟然以这样一种戏剧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精灵发丝！”
那只犹带着鲜血的手骨朝半空中伸去。
“给我！给我！给我精灵发丝！”
众人目光下移，看到的是身中诅咒，一半枯骨，一半衰老，前不久还只能匍匐在地上的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