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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发茶与江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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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晚饭,已是天黑,大堂里点上了些许蜡烛。

    为了给四人提供一个唱戏的地方,他们又将桌椅全都搬到了一处,这才在客栈里腾出一块空地来。

    宋清欢带着周行、姜半夏一起,坐在一旁,面前的桌上,摆放着茶水和点心,等着这出戏开始。

    锣鼓声响起,一身戏服的杨秀兰,甩着手帕,走了出来。

    “人说我家财有万贯,海椒面拿来下稀饭……”

    她的唱腔婉转,却带有蜀中女人的那份泼辣爽利,台上的杨秀兰,是一个泼辣又吝啬的女人,和台下的她,倒是有几分相似。

    紧接着,又是杨梦蝶上场,最后,才是李金。

    画着粉白鼻子,点了樱桃小红唇,身穿一身大红色戏服,头戴书生帽,手里捏着一把折扇,动作滑稽,让人见了便要想笑。

    唱至精彩之处,李金脱去了戏服,露出的,却是女人大红的肚兜和藕粉的绸缎裤,再加上那个光头,和滑稽的妆容,什么都不必做,就足以引人捧腹。

    随着杨秀兰的一声:“我要你头顶油灯,从这板凳下钻过去又钻过来。”

    李金便当真将装了油的灯碗,顶在头顶,用极尽滑稽的动作和表情,躺在地上,开始钻板凳。

    一张只有膝盖那样高的板凳,要想让一个成年人钻过去,本就实属不易,更何况,他的头顶,还要顶着那碗灯油。

    灯碗里的灯芯正燃着,碗里的油晃晃荡荡,好似随时都会洒出来,倒在李金的身上。

    可整个过程里,那碗油,硬是没有洒出一滴。

    直到最后,吹灭了油灯,锣鼓声停止,三人才从这出戏里面,回过神来。

    惊觉已是笑得脸颊微僵。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为何李金是一个剃了头发的人。

    只有剃了头发,他才有办法顶油灯,才能逗人发笑。

    “我久居于此,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戏文,多谢四位的演出。”宋清欢又侧身看向姜半夏,吩咐道:“半夏,给李老板一些彩头。”

    此时,李金他们四人,也在宋清欢他们面前坐了下来,听到宋清欢要赏赐他们,纷纷摆手拒绝。

    “宋小娘子,这可使不得,”李金摇摇头,又叹息道:“我如今已年过四旬,这出戏,也演不了几次了,从前,宋老掌柜说,他喜欢这出戏,所以,我便想着,趁我还演得动,最后再演一次给他看看,以后啊,想看这出戏,难了。”

    “李老板这话是何意?”宋清欢又看了李平安一眼,才问道:“李老板的意思,是没打算将这出戏文教给徒儿?”

    闻言,李金低下头去,摆了摆手,道:“这滚灯,实在太苦了,简直就是用眼泪逗看官们笑,还是不学为好。”

    “对啊,平安这孩子,生就一副好相貌,演丑角儿,浪费了,他是顶好的小生的苗子,所以,教他的,都是小生的戏文。”杨秀兰也说道。

    听到两人这样说,李平安抬眼,飞快的看了两人一眼之后,也将眼神躲开了。

    两人当着李平安的面,都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唱戏,都苦,小生和丑角儿,没有不苦的。

    但是,小生好歹比丑角儿更受看客喜欢。

    “我唱了大半辈子的戏,演的最多的,就是丑角儿,在戏文里,丑角儿,是最苦的,不管遇到了啥子事情,一旦上了台,都要将看官逗笑,所以啊,即便是有天大的委屈,在台上忍不住哭了,台下的看官,反而会更高兴。”李金盯着面前的茶水,喃喃的说着自己心里的话。

    说着这些,从未对人提及的辛酸。

    在他面前的茶杯里,泡着的,是一颗胖大海,小小的一颗籽,遇水变膨胀,在冒着热气的茶水里漂浮。

    胖大海,生津止渴,利咽开音,又叫大发。

    无论是功效,还是名字里的寓意,都是最适合他们这个行当的人喝的一种茶。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甚至都不愿意让这两个娃儿走上唱戏的路,做点儿小生意,或者其他营生,都比唱戏的强。唱戏的,到底还是下九流啊。”回忆起这些年的苦,杨秀兰也有太多的辛酸,一下子都被勾了出来。

    “那为何,他们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姜半夏看向杨梦蝶和李平安,目光里,还是有两分同情。

    她想到了自己。

    在没有遇到老掌柜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她真正想做的。

    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为了自己而活过。

    可是命运,从来都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我……我也不想让他们走上这条路,可是,他们两人,实在太有天赋,只是跟着我们听过两场戏,便会了。再说了,他们跟着我,除了唱戏,还能做什么呢,我就想啊,趁我还能赚钱的时候,带着他们,多赚些,等将来,他们还能有机会,脱离这行当。”李金说到后面,低下头去,借着夜色,飞快的抬手,擦去了滑落的泪水。

    油墨被他擦去了些许,斑驳一片,比先前更加可笑。

    就如他说的那般,别人看着他哭花了脸上的油彩,只会笑得更加高兴。

    听着李金和杨秀兰的话,宋清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

    想了许久,她才说道:“这总归是一门手艺,若是失传了,到底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没什么可惜的,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啊,戏子,唱得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下九流,永远上不得台面。”李金抬起手,摆了摆,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眼见着他说起往事,极尽的辛酸,宋清欢到底不忍心再继续听下去,便又转移了话题:“不知李老板是如何与我爷爷相识的?”

    “这啊,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才只有平安他们这样大。”说到宋远的时候,李金的脸上,才算是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茶水,像是要从渐冷的茶水里,一窥当年。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当年,我还是一个学徒的时候,和师兄弟们一起,跟着师父跑江湖卖艺,我入门晚,但是却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没想到,却成为了师兄弟们嫉妒的原因。

    那日,在一处破庙躲雨的时候,其中一个师兄犯了错,师父便命我责罚他,引得他怀恨在心,半夜,趁我们都睡了的时候,在我的水里下了毒,想要毒哑我的嗓子。第二天,我正拿着水囊,准备喝水,一颗石子从不远处飞过来,将我手里的水囊打落在地。”

    李金说到此处,停止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脸上的神色,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究竟是心痛还是难过。

    “后来呢?”姜半夏又问道。

    “后来,从破庙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他啥子也没有说,直接将水囊捡起来,灌到了师兄的口中。”李金摇摇头,又道:“当时,我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为啥子要这样做,直到,师兄喝完了水没多久,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啊,这……”杨梦蝶听了自家师父的话,俊俏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又害怕的神情。

    她们都明白,杨梦蝶的脸上,出现的这神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一个年轻的小娘子,从来没有想过,江湖会是这样。

    “梦蝶啊,你年纪还小,所以不明白,江湖就是这样,你若是心软,最终,吃亏的就是你自己。”李金看了她一眼。

    “也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如李老板所说的这般,”宋清欢说着,侧过头去,看了身旁的周行一眼,眉眼含笑,“周行哥哥也是江湖人,他就不这样。”

    听了宋清欢的话,周行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仍旧不多言语。

    “宋小娘子,我……”李金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得宋清欢不悦了,所以,又忙着想要解释。

    “李老板,你不必帮我爷爷解释,他从来不在意这些旁人的看法和议论。”宋清欢浅笑道。

    在众人的口中,她早已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亦正亦邪,潇洒恣意,所做的事情,都是由着自己的心,从来不会在意旁人如何评价他。

    他不敢说,他这一生没有杀过一个人,也不敢说,他的双手从来没有沾染过鲜血,他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但他的一生,却也是轰轰烈烈,快意恩仇的。

    似乎可以通过他,看到整个江湖该有的样子。

    “是啊,他确实不在意旁人会如何看他,”李金也点点头,又说道:“后来,师父知道了师兄的所作所为,也将他赶走了。我说要报答他,他只是说,若是将来有缘,等我登台唱戏的时候,请他听一出戏,这就够了。”

    “难怪师父每次演出的时候,在台下总会留一个位子,原来,是为那位恩人留的。”听完他的这番话,李平安才恍然道。

    “我和你师父,唱了那么多年的戏,都只留在蜀中,就是怕有一天,恩公突然路过蜀中的时候,我们却不在,会就这样错过了。”

    杨秀兰捏着手里的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多年过去,一直没有再见到恩公。前些日子,他发现自己快要唱不动滚灯了,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恩公在这里开了客栈,所以,我们就赶过来,想把这最后一次唱的滚灯,唱给恩公听。”

    “李老板,你们有这样的心意,就够了,爷爷他会知道的。”宋清欢说道。

    “是啊,来了这里一次,在恩公最后生活过的地方,唱了最后一出滚灯,这就够了,没有遗憾了,真的没有遗憾了。”李金站起身来,端着他放在桌上的油灯碗,独自转身,走上了楼。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有福之人堂上坐……”

    一段旧词,本该是最逗趣的唱段,如今听来,却实在难以让人笑出声。

    杨秀兰见他走了,也带着两个徒弟,转身回了房间。

    “唉,江湖人,终究是最容易被人误解的。”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姜半夏才叹了一声,说道。

    “所以,闯荡江湖,才需要一个知心人相伴啊。”宋清欢说完,站起身来,又抬手掩唇,打了一个哈欠,“今日时候不早了,收拾收拾,都去歇着吧。”

    一出川戏,台上台下,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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