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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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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安公主到了出嫁的年纪,驸马一定要选。

    若是从前,皇室驸马一定不能掌大权,更不能掌兵马,尚公主的人,只合“尊贵”二字即可。

    可是当下不一样,新帝初登基,宗室又凋零殆尽,他急需助力,最好是有一定血脉牵扯的助力。替胞妹选驸马,就是一个很好的为自己增添助力的机会。

    要么能力出众,能替他披荆斩棘,要么手握重权,可以直接为他所用。且二者相较,皇帝应该更钟情于后者。

    纵观当下局面,朝廷的权力仅剩的一丁点已经被皇帝握在手中。还有何人手中有权呢?自然是割据在外的各方节度使。

    而在数十位节度使当中,郑君燕年轻有为、出身高门、尚未婚配,所有条件都能满足皇帝以及公主的要求。

    皇帝一定希望他能成为荣安长公主的驸马,然后再通过一系列手段,将他彻底笼络过去,成为自己的人。通过胞妹的婚姻,将一方诸侯,变成帝王手中利剑。

    安盈若几乎是顷刻间便揣度明白了永顺帝的打算。

    她无声冷笑,世人总是将算盘打得极精,一味衡量别人的价值,却总是忽略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黄口小儿拿十七叔当傻子,着实可笑又可恨!

    “霍三娘子?”李兰庭看不清女郎的神情,见她忽然沉默下来,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安盈若抬步,继续前行。

    “我说陛下选中了郑节使做驸马,你一点儿也不惊讶?”李兰庭跟上。

    “十七叔做不做驸马是他的事,与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何要惊讶?”

    “啧啧啧。”李兰庭道,“小娘子通透。”

    “话说,你为何唤郑节使十七叔,你与他是叔侄吗?可你明明姓霍。”

    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话多!安盈若借着夜色的遮挡瞪了他一眼。

    “他姓郑我姓霍,自然不是亲叔侄。我阿耶让我这么唤的,所以我便一直这么唤。李中尉还有其他问题吗?”

    听着小女郎气性居然起来了,李兰庭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她生气了,哪句话将人得罪了?

    此后一路无话,二人在宫门口分道而行。

    ……

    皇帝寝宫。

    “啪。”

    郑君燕话音刚落,屏风后传来瓷器摔落在地的声音。

    “朕的狸奴又淘气了。”永顺帝轻叹一口气。

    郑君燕直言拒绝了婚事,他脸上仍挂着笑,“爱卿难道已经心有所属?”

    “是,臣心中已另有所属,不堪为长公主良人。”

    永顺帝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郑君燕会拒绝地这么痛快。

    虽说皇室衰微,但他李氏仍是正统。对于这些藩镇头子来说,娶了他唯一的胞妹,帝国唯一的长公主,只用”名正言顺“四个字便能将其他人压下一头。

    然而郑君燕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桩婚事没能成,永顺帝虽心中遗憾,但也知不能勉强。若是从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皇帝何须如此态度对待下臣。然而皇权衰落至此,这是他不得不承的宿命。

    而郑君燕拒绝了这桩赐婚,让永顺帝对此人的态度则更加谨慎,也更加高看一眼。

    “罢了。”片刻后,他摆摆手,“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爱卿既无意,朕也不好强求。”

    “多谢陛下体恤。”

    永顺帝正要让郑君燕退下,忽又听他主动开口,道:“臣有一事,心中存疑,还请陛下解惑。”

    “何事?”

    “元宁七年上柱国大将军安守敬奉命平叛,兵败江陵城一事。”郑君燕道,“陛下可知其中内情?”

    “元宁七年?”永顺帝疑惑道,“十年前的事,爱卿怎又忽然提起?”

    “实不相瞒,当年领兵的主将安守敬,乃是臣的启蒙恩师。”郑君燕道,“臣对其敬之,爱之。安公是名将,战功赫赫。以臣对其了解,安公定不会犯下延误军机这么低级的错误,更不会将十万将士的姓名视为儿戏。”

    “是以想要请教陛下,是否知晓当年内情?安公因何延误军机,当年兵败的详细过程是什么?”

    永顺帝却道:“爱卿,元宁七年,朕才十岁。其时不过一介孩童,是接触不到军机要务的。”

    “那陛下可知,如今还有谁知道当年内情?”

    永顺帝略思索片刻,道:“爱卿也清楚,如今朝中老臣早已寥寥无几,且多是文官。若要查当年内情,也该找参战的武将。”

    “当年一战,武将尽数折于战场。”郑君燕道,“臣找寻不到,才来问陛下。”

    博山炉内烟雾袅袅,龙涎香味带甘甜,浸润了整座寝殿。窗外夜色浓重,殿内烛火通明,将对坐的二人影子打在窗上。

    “爱卿是想替安公翻案?”一阵寂静之后,永顺帝问道。

    ……

    郑君燕离开之后,荣安长公主自屏风后出来。

    她看着坐在榻上面色平静的兄长,心中怒火顿时更盛:“阿兄身为天子,便叫一个下臣如此欺压吗?”

    永顺帝抬头看她,未语。

    荣安长公主怒其不争,她这胞兄自幼便是软性子,当了皇帝依旧跟从前一样。然她此刻的怒意实在是无处发泄,视线落到永顺帝面前的茶盘上,想起这是为招待郑君燕而设,两个大步上前,一把掀翻在地。

    杯盏瞬间滚落一地,吓得外面守候的宫人止不住哆嗦。

    “荣安。”永顺帝语气微沉,“看来是我将你宠的太过了。”

    荣安长公主的眼泪顷刻涌出来,转暴怒为委屈:“阿兄……”

    他们的父母双双死于兵乱,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永顺帝脾气好,从不曾对人疾言厉色,方才那般,便证明他真的生气了。

    “阿兄,我就是委屈。”荣安长公主伏在永顺帝膝上痛哭,“凭什么!明明我们才是天潢贵胄,凭什么任那些武夫随意欺压?”

    天子要他尚公主,他一口回绝,一丝脸面也不给他们留。

    十年前的兵败案,他无凭无据,却说翻就翻,一句话便要皇帝下旨除掉安氏一族的罪名。

    凭什么,他兄长是天子,她是大庚最尊贵的长公主,凭什么要受那郑家狂徒如此欺辱!

    永顺帝眸中晦暗翻涌,却温柔地抚上荣安长公主的背,温声道:“已经十八了,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荣安长公主委屈痛哭,永顺帝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肩背安慰,这是他稍有的可以表露真情的时刻:“莫哭了,阿兄会努力,让荣安再也不用受委屈。”

    及至深夜,荣安长公主才从寝殿离开,数十宫娥随侍左右。

    “冲云道长可还在长安?”因刚哭过一场,荣安长公主的嗓音有些沙哑,一双美眸中却噙满狠厉。

    “回殿下,道长正在长安。”她身侧的女官立即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明日你亲自出宫,去一趟冲云观,提我跟冲云道长讨一味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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