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撒娇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问询,安盈若连道无事,说马车上备着衣裳,她出去换一身即可。
“今天过来用的是我的马车,上面没有备用的衣裳。”霍素问拉住她,又对谭二娘道,“二娘,借用一身你的衣裳。”
“我刚好有几套新做好还未上身的衣裙,七娘随我来吧。诸位继续,我们去去便回。”
听云阁与谭二娘的居所挨着,穿过一道月洞门便是。安盈若将被酒水弄脏的衣裙脱下,换上她拿出的一套淡紫衣裙。
“同样的衣裳, 你穿果然比我穿要好看。”见这极挑人的颜色在安盈若身上显出几分仙气飘飘的意味,谭二娘颇为羡慕地说道,“其实我阿娘娘还给我做了一套绛紫的,我却一直没敢穿出去。那个颜色,真真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住的。”
换完衣裙之后二人便往回走,回到席间的时候听见众人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
她听见霍素问道:“那是崔博士收养的义子,并非崔九娘的亲叔父。”
“可那也是乱伦啊。”一人接话道,“她喊了那么多年的叔父,我真不知道,两人之间是如何生出那种龌龊事来的。”
霍素问无言以对,只道:“可终究是一条性命,在我看来,没有什么能大过人命。”
“可是他们的事情败露了,要怎么继续活下去呀?”
“而且崔博士是汴州的经学博士,最看重礼仪,他们家的规矩本就比别人家重。”
“是啊,最重规矩的人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整个崔家的脸面都被他们二人丢尽了。”
“其实我认同三娘说的,人命确实很重。但若换作是我,我当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女郎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那他叔父呢?”安盈若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随口问道。
“听说去菩提寺出家了。”柳四娘叹道,“生离死别,倒也叫人唏嘘。若是他们没有叔侄的名分,只是寻常人家相互爱慕的男女,就好了。”
……
安盈若黄昏时分回到春晖馆,只觉分外疲累,随意卸掉钗环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忽觉一阵夹杂着恶心的难受从胃里翻滚上来。她连鞋都未来得及穿,光着脚跑去了净房,趴在净桶旁吐得天昏地暗。
睡在外间的菊娘闻声追进来,见状吓了一跳。先扶着安盈若等她吐完,取水给她漱了口,将人送回床上之后便连忙去唤李傅母。
半个时辰后,医药博士顶着寒风进了春晖馆。
经过初步诊断,安盈若是白日里饮酒之时着了凉,导致风邪入体,脾胃发虚难以承受,才会出现呕吐、发热等症状。
医药博士详细询问了李傅母安盈若平日的饮食以及是否服用药物,得知她在吃干姜丸,斟酌片刻之后,开出一张方子。
“饮食上可有需要留意的地方?”郑君燕问道。
“下官正要说。”医药博士道,“近几日饮食都要清淡些,辛冷酸甜都要少食,或尽量不食,好将养脾胃。”
“深夜打扰博士了。”
“不敢当,下官分内之事。”
郑立送医药博士出去,李傅母带着菊娘做膳食,菊娘和阿园留在房中伺候茶水。见郑君燕没有离开的意思,将茶奉上又添过炭火之后,便无声地退到了外间。
安盈若小脸儿烧的红红的,此时虽然不像方才那么难受了,但也提不起精神。知道郑君燕没走,她也不想睡,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有些疯狂,明知道生病的原因是什么,而此刻内心无比清楚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比如现在,她该让郑君燕回去,而不是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可是她不想,她贪恋他陪伴自己的时光,一丝一毫都不想开口让他走。
如果说从前高碧神说的那些话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道关着她真实想法的大门。那白日里听到的崔九娘的事情,则是一条无形的鞭子,时刻鞭笞着安盈若,提醒着她怀着怎样离经叛道、不可告人的心思。
倘若有一天她的心思也像崔九娘的事情那样被人发现,那么她也必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即便如此,她此时仍不想让郑君燕离开。
“以后再也不敢放任你饮酒了。”郑君燕道,“白日里离开之前明明叮嘱过你,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他的语气里不含丝毫责备,让安盈若更加深陷于这份温柔而不可自拔。
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当自己还是从前没长大的孩子,讨饶道:“我没当耳旁风,十七叔说的话我记在心上,今日饮的也不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饮酒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杯盏,弄脏了衣裙。”她解释道,“我随谭二娘去她房里换衣裳,应当是那个时候不小心着了凉。”
郑君燕伸手落在小女郎的发顶,她满头青丝披散着,他也不怕将她的发髻弄乱,便不那么收敛地来回拨了拨。如愿,将小女郎头顶的发揉的乱作一团。
安盈若下意识鼓起腮:“十七叔,你做什么?”
她抬手将盖住眼睛的发丝拨开,美眸微瞪。
原来很介意头发被弄乱,郑君燕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中涌现笑意。
“那以后莫要在冬日里饮酒了。”他叮嘱道,“自己的身体,不可随意对待。”
“知道了。”小女郎糯声应道。
“睡吧。”郑君燕见她面上红意似乎更甚,抬手将帐幔放下,“药送来了我叫你。”
两层青纱帐幔将二人隔绝开来,隔着似透非透的屏障,安盈若看见一袭黑影从床边的圆凳上起身,将里间的蜡烛挨个熄灭。
光线暗下来之后她便看不清他了,但通过细微的动静,她知道他又回来,继续守在她身边。
就这样吧。安盈若在心中对自己道:趁着他还在身边,就这样放肆地纵着自己吧。
她知道自己这份心思不可能有结果,既无法了解,便只能终身湮藏于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昏暗幽微之处。
她绝不会让它像崔九娘的事情那样被第二个人获悉。她可以为了这份不该有的念想走入绝境,却绝不允许它伤十七叔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