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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娇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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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颇为浓郁的沉水香气味中,安盈若捕捉到了夹杂其中的清苦的药草气,以及一股极淡的血腥气。

    “阿茶?”夏日昼短夜长,借着尚未散尽的天光,郑君燕在小女郎眼角变红的瞬间便察觉到了。然而一声唤出,朦胧的水波已经充斥了她的双眼。

    “哭什么。”他无奈,“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小女郎一只手揪着他的袖子,垂着头,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到了男式长袍的前襟上。这袍子的颜色深,泪珠洇进去之后便消失不见。

    筋骨分明的手指抬到眼前,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温声道:“是受了一些伤,不过没有大碍。熏香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我受伤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可明白?”

    安盈若自然明白,宣武六州的安危都系在他一人身上,只有他一直安稳无事,六州才能维持太平。

    她哑声道:“明白。”

    “不哭了。”郑君燕犹豫须臾,终是像从前一样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前行,“还未告诉你,我此次回来会多留一些时日。”

    “真的吗?”安盈若立即抬头,“留多久?”

    她的眼眶与鼻尖都红红的,眸中波光盈盈,看上去像只委委屈屈的小兔子。

    “至少三个月。”郑君燕答道。

    一双水雾未退的眸子瞬间睁大几分,惊喜与伤心两种情绪在小女郎面上交织。

    可是她随即又紧张地问:“是因为你的伤吗?”

    “不全是。”郑君燕道,“当前困局已解,宣武六州暂时能安稳一阵。”

    郑君燕隐去了中毒的事情,是怕小女郎听到又哭起来。

    而这话落到安盈若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如果不是局势暂时安稳下来了,十七叔即便受着伤也仍要去前线。

    “娇气包。”郑君燕牵着她,换了一个方向。

    “我不娇气。”安盈若立即反驳,又问,“去哪里?”

    “鞠场。”

    安盈若明白过来,是听她说吃撑了,所以带她过去走一走。

    随即她又听到:“动不动就掉小金珠,还不娇气?”

    “我……”这话安盈若无从反驳。她近几年来所有出糗的场面,他全在场。

    “我以后改。”小女郎小声道。

    郑君燕闻言却侧首:“改什么?”

    “又不是什么坏毛病,为何要改。”他道,“娇气点儿就很好。”

    女儿家就该娇气任性一些,这样才不会委屈自己。

    安盈若听着这话,微微张口,却又合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十七叔,你的伤口在哪儿?”

    初秋时节,鞠场周围的草仍旧长得茂盛,葱葱茏茏相互搭扶,将地盖得严严实实的。

    “左肩。”

    话落,被他握在手中的小手便抽了出去。

    郑君燕看见小女郎在自己身边绕了半圈,挪到了他右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失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必大惊小怪。”

    “我又不能看你的伤口,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安盈若如此说。

    郑君燕发现,一年半不见,小女郎愈发伶牙俐齿了。不过这也很好。

    “是在战场上受的伤,还是……遇到了刺客?”

    “刺客。”

    “谁派的?”

    “不知。”郑君燕见脚下蹄印斑驳的场地,知小女郎应当时常来此练习骑术,便问,“你的骑术早已娴熟,要不要我教你打马球?”

    安盈若听他将话题转开,便知他不想过多讨论受伤的事。犹豫片刻,道:“等你伤好了我就学。”

    郑君燕轻笑:“我是骑马从淮南回来的。”

    “那是赶路,没得选择。”小女郎义正词严,“如今是在家里,你当然要好好养伤。”

    郑君燕向来拿她没办法,只得妥协道:“那便半月之后再教。”

    安盈若闻言没再反驳,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找医药博士打听清楚十七叔的伤情。

    二人走在宽广寂静的鞠场上,早将白日里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自不知与此同时城中一家客舍里,一间上等客房里的摆件已尽数损毁。

    “砰!”最后一个花架被搬倒在地。纵观满屋,已砸无可砸。

    高碧神却犹觉心头恨意难消,自一堆瓷器碎片与混着花木残枝落叶的泥土中捡出马鞭,疾步走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四名侍女。

    “啊!”

    一鞭甩下,在其中一名侍女脖颈出留下一道红痕。然而被打的侍女只敢痛呼,却是一句求饶之语也不敢喊。

    紧接着,剩下几名侍女也纷纷挨了鞭子,房间里的痛呼惨叫此起彼伏,听得门外的守卫都忍不住皱眉。

    然而却无人上前劝阻,正如那些被鞭笞的侍女们不敢求饶,因为只会适得其反。

    两刻钟后,高碧神打累了,丢了鞭子唤人进门:“将她们带下去看郎中。”

    “是。”侍卫看向角落里的侍女,见其中三名勉强还能站起来,伤的最严重的一个已经昏死过去。

    “侍卫长呢?”高碧神不耐开口,“叫他去打听个消息怎么这么慢。”

    “回小娘子……”进来抬人的侍卫想要替上司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不惹怒这位贵人。

    “禀小娘子,侍卫长回来了!”门外传来另一名侍卫的禀告声。

    抬人的侍卫松了口气,小心地避开伤处,将昏迷的侍女从房中抬了出去。他们做这些事已经驾轻就熟。

    侍卫长回来之后便立即上到三楼,来到高碧神的房门前。面对满地狼藉仿若未见,垂首迈进房中,在一处尚能立人的地上站住,拱手行礼:“禀小娘子,白日春晖馆门前那名女郎的身份已经查到了。”

    “她四年前跟随郑节使从荥阳来到汴州,自那之后便一直住在春晖馆。姓安,在家行七,对外称是郑节使故人之女,二人一直叔侄相称。”

    “安女并不常出春晖馆,只与汴州刺史霍刺史家的三娘交好,是以外人对她了解甚少。只是……”说到此处,侍卫长顿住,思忖着如何叙述最合适。

    “说。”高碧神半分耐心也没有,眼看怒意又要爬上她清雅的面庞。

    “只是两个月前,安女的及笄礼上,据说郑节使亲下名帖遍邀汴州官眷前往春晖馆观礼。”侍卫长微微下俯,将头伏的更低,“在及笄礼上,郑节使派斥候自前线赶到,送来了三样贺礼。”

    “第一件是郑节使亲手雕成的碧玉簪,第二件是一枚白玉令牌,可随意调用郑节使名下所有私产,第三件是一枚金牌,乃是宣武节度使的手令,见令如见节度使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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