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秦晋之盟
正对门的两只矮椅上，安盈若与郑君燕对坐。
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怎么不说话？”郑君燕看着沉默的小女郎，以为她还在为高碧神的事情生气。心中不禁想那骄横的女子究竟说了什么，竟将脾性这么好的阿茶生生气哭了。
思及此，眸中渐渐涌出几分不悦。
幸而安盈若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否则看到这份不悦，不知又要想到哪里去。
“十七叔……”嗓子有些沙哑，安盈若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高碧神跟你说了什么？”
听他提起一个女子的名字，安盈若立即便明晰，是之前在门外遇到的那人。
可是他为何直呼她的全名？而且听起来，仿佛还有些不悦。
安盈若心中渐渐生疑，犹豫着要怎么说。难道要说“她说她与你有婚约，来汴州是为了完成与你的婚事，所以我才气哭了”？
自然是不能的！
“阿茶。”
“嗯？”听见他用熟悉的语气唤阿茶，安盈若下意识应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多么好看的眼睛啊，她从重生之后第一眼见到，就想直直地细细地毫不伪装地盯着它看。可惜从来不敢。
“我是怎么对你说的？”郑君燕问，“不过才一年不见，便与我生分了吗？”
闻言，安盈若摇头若拨浪鼓：“不是的。”
郑君燕继续看着她。
“我没有想要隐瞒。”不可不说，便只能捡能说的来说，“……她说她要住进春晖馆。”
“我不让她进。她又说她来自淮南，是十七叔未过门的妻子，此次来汴州便是为了与你的婚事。”
“无稽之谈。”
其实高碧神的话，安盈若并未全信，心中是有些疑惑的。加之郑君燕方才提起她时用的称呼和语气，她心中的怀疑便又增了几分。
可是听他一口否认，还是愣了一下。
“她说的婚约是假的吗？”她问道，“她为何要撒这种谎？”
“她是否对你十分无礼，才将你气哭了？”郑君燕的关注点却在别的事情上。
哭泣的原因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安盈若只得顺着他的话，心安理得地将罪责推到了高碧神头上。她含混道：“我第一次遇到这么跋扈嚣张的女郎。”
“看来高并果真将她惯坏了。”郑君燕道，“那是淮南节度使高并的独女高碧神，高并原有三子一女，三子皆战死沙场，如今只剩高碧神一个女儿。想是平日极尽纵容，才养出了她骄纵跋扈的性子。”
“既然没有婚约，那她为什么说是为了与十七叔你的婚事才来的汴州呢？”安盈若着实不想在高碧神是如何将她气哭的这件事上探讨过多，迅速转移话题。
“此事说来话长。”
听他说了，安盈若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此次秦宗鸣屯兵颍州欲将宣武军拉入战局，并非他一方在动，在用兵之前他便暗中联合了忠武的严红鹿与义成的施如安。
郑君燕为抵住三方压力，只得和南方的高并结盟。
高并占据的淮南，疆域几乎与秦宗鸣的淮西、严红鹿的忠武和施如安的义成加起来一般大。再加上一个本就不好对付的郑君燕，他们二人联手，很快便让严红鹿和施如安打消了与秦宗鸣合作的心思。
义成军与忠武军不动了，仅仅靠一个秦宗鸣，自然对宣武军形不成有力威胁。
加之长安皇位交接出人意料地顺利，秦宗鸣欲借机拖宣武军下水的计划自然半道崩殂。
秦宗鸣被迫退军后，高并主动发函邀请郑君燕至淮南，信中言他愿与宣武军结为手足之盟，从此共进共退。
于是郑君燕便带着军师林靖、副将李正与郑立，在三百冠军骑的护送下前往淮南。
抵达淮南之后，高并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进行招待，并让他唯一的女儿高碧神于宴席之上亲自献舞。
彼时郑君燕已经觉察出异样，却按而不发。但是高并没给他周旋的机会，高碧神一舞结束，他便直接当着淮南一众武将的面对郑君燕表示，秦晋之盟才是最为坚实可靠的盟约。
既然郑君燕尚未娶妻，他女儿高碧神也正当妙龄，宣武与淮南紧邻，这是月老为两人牵下的缘分——言下之意，便是要郑君燕娶了高碧神。
“那十七叔答应了吗？”安盈若问。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桩极好的亲事，几乎找不出缺点。
“你说呢？”郑君燕看着面前犯傻的小女郎，抬指在她额上轻敲了一下。
安盈若听他说话听得认真，问出这个问题全是惯性思维。被他敲完才反应过来，十七叔要是答应了，方才也不会说高碧神所说的婚事是无稽之谈了。
可是，为什么要拒绝呢？
一来高并的势力确实强大，结亲的意愿听上去也十分诚恳，这桩亲事若是定下无疑给宣武军绑定了一个强大且不会背叛的盟友；二来那高碧神她已经见过了，生的花容月貌，虽说脾气不太好，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
安盈若捂着额头想：这桩亲事，真的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她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抬眼偷看郑君燕，终究是没问出口。
这样的结果，才是她想要的。
“那高碧神为何会来汴州？”安盈若问，“这事十七叔事先不知道吗？”
“不知。”郑君燕道，“这要问高并那个老匹夫。”
他拒婚之后，高并并未表现出明显的不悦，也未提要停止结盟的事情。而是邀他游览淮南的风土人情，于是郑君燕一行便在那里停留了十余日。
谁知他竟然暗地里将女儿送到了汴州，还找来了春晖馆。
虽然没得到答案，但是安盈若凭猜测大概也知道了个中缘由。
从今日高碧神的表现来看，对于父亲安排的这桩联姻的亲事，她非但不排斥，反而是满意的，而且是格外满意。
而高并将十七叔留在淮南体会风土人情，想必也有意打了一个时间差，趁此让女儿来到汴州。
以高碧神的姿色，她有让男人为之倾倒的底气。
他们父女的想法应该是，十七叔尚且独身，只要高碧神来了汴州，二人就有独处的机会。天下男子，有几个能抵住美人的诱惑？只要时间够久，高碧神耐心够多，总有让十七叔倾倒在她裙下的一日。
连安盈若也不确定，若是高碧神顺利入住春晖馆，久而久之，郑君燕是否会改变决策，答应与淮南结秦晋之盟？
不过目前来看，应该是没有这个可能了——好像是她破坏了这个可能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