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选择
因为对林母的冒犯，安盈若遭到林二郎一顿毒打，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没能起身。
然而身上的伤痛她并不在意，她心中唯一想的事情，是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她一遍遍回忆自身死到重生之后一年多的种种记忆，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她能想起春晖馆的一草一木，记起十七叔书房里架子上书籍的摆放顺序。还记得在那里读过每一篇文章，临过的每一个字。
那些记忆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她幻想出来的假象。
可是眼前的一切以及身上的痛感，又时刻提醒她这也是真实的，并且是她无法逃离的真实。
安盈若不得不怀疑自己患了癔症。即便如此，她也愿意相信，眼下的情况不过是自己癔症发作幻想出来的，而春晖馆的一切才是真的。
……
又一个夜晚。
阿园被林二郎赶了出去。他脱衣上床，从外侧去到里侧的时候脚掌踩在安盈若的小腿上，痛的她忍不住低呼。
随即听到一声冷笑：“原来没死。”
安盈若不愿理睬，只侧身面朝外，将身子挪到了床沿。
谁知这一动作惹怒林二郎，刚躺下的他伸腿便是一脚，将安盈若连人带褥一起踹到床下。
安盈若落到地上后，又听到木板床吱哇乱响，他也从床上下来了。
“你想干什么？”他来到安盈若身前，一条腿将正欲起身的她死死压住，语气里满是烦躁和恼怒，“白日里顶撞我阿娘，夜里又跟我作妖，打得不够狠是不是？”
安盈若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
林二郎没得到回应，恼怒更甚。他一把扯开安盈若身上的褥子，丢向一旁。
地上的人还是没反应，像是死了一样。
“说话！”他的手摸到安盈若纤细的脖颈，掐住，“我叫你说话听见没有！”
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林二郎松了手，随即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
安盈若咳了许久，就在她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黑暗中的人却忽然动作，一双手袭到她腿上，去掀她的裙子。
“放开我！”安盈若尖叫出声，“你别碰我！”
她拼力后撤，但很快身体就撞到了柜角，接着是墙壁，再无退路。
男人立即追上来，骑在她身上，继续扒她的衣裳。
混乱中安盈若抓到了他的脸。
林二郎吃痛，骂了句不堪入耳的话，然后找到安盈若的脸，大力掴下去。
暗夜里响起响亮的巴掌声。
身下的人果真停止了挣扎。
他继续动作。
安盈若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逐渐被绝望包围。
就在林二郎即将得逞的时候，她两只手掌忽然有了不一样的触觉——有东西落到了她掌心。
安盈若弯曲手指抚摸辨别，右手是一块砖头，而左手，则是一把脱了鞘的短刀。
身上的人俯身下来，恶臭的气息席卷了她的鼻息，滑腻恶心的舌头接触到她的脖颈，坚硬的胡茬如一根根针尖刺的生疼。
过了两息，安盈若丢掉砖头，两手握紧刀柄，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刺向男人的颈项。
“呲。”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液体喷洒到她的手腕，又落到她的脸上。
男人只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便停了动作，整个身体软了下来。
血液还在汩汩地往外冒，顺着男人的脖子流淌下来，浇透了安盈若的衣裳。
她却犹觉不够，翻身而起抽出短刀，看也不看再次刺下。
暗夜中，只剩下“呲”、“呲”、“呲”的声音。
……
“魂兮归来，不入幽都。”
春晖馆，安盈若的寝居中。随着道童一声悠长的吟唱，原本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小女郎骤然坐起，睁开了双眸。
“阿茶！”
“小娘子！”
郑君燕与李傅母立刻上前。
却见坐起身的小女郎抓紧手中的短刀，一下一下奋力刺向虚空。她没有表情，睁眼的双眸中亦是一片空洞。
郑君燕捉住她的手腕，看向那一僧一道：“怎么回事？”
那老僧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见他放过去的砖头被舍弃，而小女郎选了短刀，忍不住一声叹息。
道童则开口道：“魂已归来，将军将其唤醒即可。”
说罢，上前来取走了安盈若手里的短刀，将拂尘从后腰抽出，于空中一甩，又向郑君燕行了一礼。
继而看向那暗自叹息的老僧，二人以目光做无声交流。
郑君燕自无暇去管他们，听了道童的话后便握住安盈若的肩膀，温声唤她：“阿茶，醒醒，阿茶，醒醒……”
郑君燕唤了十几声，终见那双空洞的瞳孔中逐渐出现亮光，重现往日光彩。
“十七叔？”安盈若不敢置信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光亮以及眼前的人，随即像是怕他会忽然消失一样，一下扑进郑君燕怀中，紧紧搂住他，“十七叔，我终于见到你了。”
……
安盈若醒来之后，老僧与道童又被请到隔壁阿园房中。
闻说她自从安盈若昏迷之后便自行断了水米，生生将自己饿昏了过去。二人双双摇头叹道：“又一痴儿。”
只对李傅母道：“不必忧心，她一心为主，命亦随主。贵府小娘子已然醒来，她自然无碍了。”
“奴深谢道长与高僧大恩。”李傅母深揖一礼，又与李正一起引着二人去前院住下。一番忙碌过后，方重新回到后面来。
彼时安盈若已经用过一碗稀粥，重新睡下。阿园也转醒过来，终于进得饭食，而后沉沉睡去。
“小娘子这里有奴婢几个守着，郎君快些去安歇吧。”李傅母劝郑君燕道。自安盈若昏迷之日起，他便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她身边。
郑君燕点点头，缓缓将手指从小女郎手中抽出来，自床沿起身，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李傅母送至门前，又听他道：“阿茶若是醒来，立即命人来前院唤我。”
“奴婢晓得。”
李傅母方才亲眼见到安盈若醒来之后扑在郑君燕怀中泣不成声，便知她若醒来，自然是要寻人的。
整整两天两夜，李正与郑立压在心头的这口气终于舒了出来。见郑君燕自房中出来，他们立即跟上。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不必跟着。”
他二人这两日亦是未曾休眠。
想到李正刚刚新婚，他又道：“放你十日假，年后再来当值。”
“属下领命，多谢将军。”李正自是高兴。这两日为了小娘子的事不得不将新婚妻子单独留在家中，如今心头的石头落下，他便觉亏待了霍二娘，已经在想着如何弥补了。
“将军。”郑立见郑君燕说完给李正放假便没了下文，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
“放……放假啊。”
“李正休沐，年节城中宿卫便全部由你来负责。”郑君燕道。
“属下领命。”得，假没要来，还要多干一个人的活儿。
要不我也成个亲吧，郑立苦着脸，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