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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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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迎接郑君燕的生辰即及冠礼,安盈若偷偷做了一双乌皮六合靴。

    然而没等到将靴子送出的日子,郑君燕再次离开府衙,去了战场。

    宣武军保卫的领地有汴州、宋州、亳州、颍州、郑州、许州六个州,在这个范围之外,南方是前平叛军将领高并占据的淮南,西面有忠武严红鹿与淮西秦宗权,北面有义成施如安,东面有天平朱玄与武宁石莆。

    各地在不同掌权者的统治下犹如一个个分立的小国,长安想要将它们重新收服,各地之间也有牵扯不清的复杂关系。近些年来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大的冲突轻易不起,小的摩擦却不会断。

    安盈若曾从郑君燕处得知,宣武军一年当中的大小战役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场。虽在他口中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但又全是真刀实枪的拼杀。

    如此频繁的冲突,注定郑君燕不能久驻汴州府衙。

    安盈若不再像第一次等待他从战场归来那样彷徨无措,她更加认真地读书习字、练习骑术,同时时常跟在霍刺史身边请教吏治民生。要做的事情多了,自然愈发忙碌起来。

    不过不管有多忙碌,三天一封的信函绝不会少。眼看六月十五就要到来,前线却没有要结束战争的消息传回来。她只好将早就做好的乌皮靴拿出来,同信件一起,托衙卫送了出去。

    ……

    池塘中的蛙鸣不知何时已然消散,阶前的秋叶簌簌落了一阵之后也没了踪影。入夜一场匆匆扫过的薄雪,向人们诉说着凛冬的到来。

    郑君燕这一去,竟是半年才归来。

    他会将战报誊抄下来夹到送往汴州府衙的信函中,所以安盈若清楚地知道他打了怎样的一场仗,战后所得为何。这半年来,宣武军扩充万余人,皆是从敌方那里招服而来的精兵悍将。

    士兵大多拖家带口,万余兵便是万余户。期间前线的人手挪用不开,霍刺史还被临时征调过去两月,为新并入宣武军的兵户计帐分地,重理户籍。

    安盈若提出想一起跟去学习,遭到了郑君燕和霍刺史的坚决反对。不过霍刺史离开后,她继续出入前衙,倒是和其他州官逐渐熟悉起来。

    因郑君燕的身份,加之霍刺史从不吝啬的夸赞,虽她年纪小且为女儿身,却并未遭到那些州官的为难。反之,对于安盈若的请教,他们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皆颇为认真地进行教授。

    郑君燕于冬月下旬回程,彼时城中已有淡淡的年味。这次安盈若不再后知后觉,而是提前通过信函确定了他们回来的时间,骑着身量高大了不少的孤烟来到城门口迎接。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霍家姐妹,以及少年霍冲。他因上巳节之事对安盈若心怀感激,对她十分热情,经常跟着霍素问一起去府衙寻她,见她骑术逐渐熟练还提出要教她打马球。

    不过时值隆冬,天寒地冻,鞠场的地面要么比铁还硬,要么覆盖积雪,积雪化后又是泥泞,实在不是打球的好时候。等到来年春天,一层春草悄悄冒头的时候,才是打球跑马的好时机。

    “堂姊,还是你有远见,当初下聘的时候便劝说阿叔阿婶将你与李副将的婚事定在了腊月里。若是听了他们的建议定在明年夏天,新郎官在不在汴州都不一定。”

    霍素问一身男子衣袍坐在马上,外裹暗青色白毛领狐皮斗篷,扭头对霍二娘说道。

    霍二娘不见寻常女儿家提起婚事时的羞涩,而是大方接话道:“我就是考虑到他需跟随大府一起常年在外征战,才将婚事提前半年。正好赶在年下,便和佳节一同庆贺了,也不用家中费事准备两回。”

    说话间,在呼啸不停的朔风中,他们辨别出自远方传来的撼动大地的滚滚马蹄声。

    众人神色隐隐激动起来,不禁探着身子向前眺望。

    这地动山摇般的声响迅速靠近,不多时,几人便看到前方一条黑龙向着城门快速游动,扬起如雾飞尘,龙首有人高举黑底银字的帅旗,旗上大大的“郑”字与“汴”字在风中猎猎招摇。

    “是他们!”少年霍冲指着前方兴奋大喊,“是咱们的宣武军!”

    “七娘。”

    “驾!”

    霍素问忽觉身侧有动静,转头便看见那跟她一样着男装披斗篷的小女郎居然甩动皮鞭打马而去。玄色的斗篷被风鼓起,在她身后铺展开来。

    “那是谁?”郑立看到前方有个瘦小的身影骑马奔来,疑惑这大冷天谁家的小郎君不听长辈的话跑出来受冻。

    他刚说话,却见那小郎君身后,又追上来几人。皆策马飞奔,身量看上去都不高大。

    “十七叔!”

    安盈若的喊声被风吹散在厚重压人的寒意里,传到行军队伍这里只剩零星尾音。

    郑君燕耳力过人,立即辨出是在喊他。他看着对面已能熟练驱驰马匹的小小身影,眸中闪过一抹惊喜。

    “哎,将军你去哪儿?”

    见郑君燕忽然策马,郑立要打马去追,却被李正拽住。

    “是小娘子。”李正从郑君燕的行为中分辨出来朝他们奔来的人是谁,“你别过去了,继续在此带队。”

    “正郎!”两方人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此时又听对面传来一声呼喊。比之安盈若方才那一声更加响亮清晰。

    “你去做什么?”见李正要打马,换成郑立将他拦住。

    李正甩开他的手:“二娘来了。”

    皮鞭虚落空中,骏马飞驰而去。

    郑立的手还悬在空中。

    “都有人接啊。”他望着前方相对奔驰的几个人影,嘟囔了一句。

    随即听到旁边的林靖笑道:“哈哈哈,李副将年纪轻轻便军功等身,如今又要迎娶娇妻,当真是春风得意,怎能不叫人艳羡。”

    “公孙刺史,你说是吧?”他看着郑立说完,又转向另一侧身披玄甲的女将。此女便是接替谢荃成为许州刺史的公孙玉颜,过来汴州正是为贺李正新喜。

    “军师说的是。”公孙玉颜头戴兜鍪,露出的面容不见多余神情,未着胭脂的双唇唇色有些浅淡,但与林靖说话时勾了勾唇角,散去一些冷意。

    “先立业后成家,李副将人生大事已有定处,不知郑副将作何打算呢?”林靖含笑问郑立。

    “我能有什么打算。”郑立道,“将军还没成亲呢,我不急。”

    郑君燕退了与赵郡李氏的婚约,林靖是在事情过去之后才得知。若是他一早便知道,一定会出言劝阻。李氏家主之女,不可谓不是一门好姻亲。

    虽然士族的高贵门庭已在多年的战乱中被踩踏零落,但几百年的底蕴岂是一朝一夕能毁掉的。且李氏又是郑君燕的母族,他若娶了李氏女,不失为一份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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