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去替将军退亲了
霍素问欢喜地回家传信去了,郑君燕则一直留到午膳时分,陪安盈若一起用过膳之后才离开。
期间他继续给安盈若讲大庚近些年的朝局,讲盛世之后的藩镇割据,讲党争与南衙北司之争,讲宦官权柄大过天子,可直接废立帝王。
……
五日后,安盈若的风寒好的差不多了,霍素问再次登门。
她日常在外行走多穿男子衣袍,今日亦是如此。一袭象牙白翻领长衫,腰系金扣躞蹀带,头戴兽头金簪,脚踩皂靴,未施粉黛,有一种介乎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清爽之美。
“你今天看起来格外高兴。”安盈若正站在书案后练字,便见她步步生风迈了进来。
她笔触不停,趁着沾墨的功夫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继续。
“我堂姊好事将近,而且是我从中使力促成的,我当然高兴。”霍素问自顾在房中软榻上坐下,摆手示意阿园不必过来,她自己取了一旁的茶具倒了盏清水润喉。
她的话落进耳朵,却并未打乱安盈若运笔的节奏。霍素问也知她读书写字时心无旁骛,便不再开口扰她,只等她写完这一张再继续说。
一刻钟后,安盈若认真落下最后一笔。将笔交给阿园清洗,她则转身从书案后走出,来到软榻上与霍素问对坐。
“你从前托我帮你打听李副将的事,是为了二娘?”
“你一开始就猜到了?”
安盈若摇头,道:“一开始只知道一定是一个你极亲近的人,后来亲眼见到二娘才猜测可能是她,看来我猜对了。”
“你怎么猜到的?”霍素问道,“我知道你素来聪慧,但我堂姊与李副将似乎并未在你面前有过往来吧。”
安盈若微笑道:“没有。我猜测是她,一来是因为你不是爱管此类闲事的性格,能让你上心的大约只有你家中几位姊妹了。五娘和六娘还小,只有二娘最有可能。二来嘛,上巳节那日许多人都围着我问十七叔,只有她从始至终都未开口。却在有人提及十七叔的赫赫战功时说了句十七叔麾下能人众多,显然她关注的事情或者说人与其他人不一样。”
“我忽然想起来前些时日我阿耶跟我阿娘说过的一句话。”
霍素问忽然转了话题,让安盈若一愣,问:“什么话?”
“我阿耶说。”她伸手在下巴之下,模仿着霍刺史惯常做的抚摸胡须的动作,“四郎若是能有那安小娘子一半的聪慧与懂事,我做梦都要笑醒。”
“哈哈哈哈。”模仿完之后她自己先行笑起来。
旁边洗笔的阿园也跟着笑。
安盈若羞赧,并不接话。只道:“李副将从前便与二娘相识吗?”
她觉得,若非二人早就相识,这桩姻缘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
只听霍素问道:“我们也是刚知道,他们俩早在三年前大府带兵入驻汴州时便认识了。”
“当时叛军大肆进攻汴州,我跟着老师一起给受伤的将士医治,我堂姊也跟在旁边帮忙。当时李副将手臂中箭,堂姊就在边上帮忙上药包扎,她那时就对李副将一见钟情啦!”
一旁的阿园听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安盈若并不知对一个人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不过想象着一对少年男女自乱军中相遇,一人上阵杀敌保卫家园,一人抛开贵女身份在后方尽其所能照顾伤患,患难中的动心,不需要亲自经历,就知道是十分美好又难忘的感受。
“还有还有。”霍素问接着道,“原来并非是我堂姊单相思,李副将此次回赵郡,也征求了他阿娘的同意,允许他婚事自己做主。虽然没跟他阿娘提我堂姊,但我觉得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娶我堂姊做准备的,不然为什么我阿耶与叔父稍稍暗示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安盈若点头称是,对她的猜测表示赞成。顿了顿,又问道:“李副将说他这次去赵郡办什么事了吗?”
“他回去是替大府办私事,自然不会对外人说,你怎么来问我?”霍素问反问道。
“没……我就是忽然想起来,随口问一句。”安盈若将话题再次引回霍二娘与李正的姻缘上,“也是赶得巧,刚好十七叔有事将他派去了赵郡。”
……
午后。
安盈若被李傅母安排坐在廊下晒暖儿,暖洋洋的困意渐渐侵袭上来时,她看见自假山后走出来一袭玄色身影。
“十七叔。”她立即从胡床上站起,跑着过去迎接。
“小娘子,猜猜将军过来找你去做什么?”跟在他后头的郑立一猫儿身,用逗哄孩子的语气问安盈若。
“做什么?”安盈若已然猜到答案,却先反问郑立,而后仰起头看向郑君燕。
“将军这几日亲自带着我们去马场挑选,终于挑好了给小娘子的小马驹!”郑立迫不及待地献宝道,“小娘子还没骑过马吧,待会儿就带你去骑。”
将要出口的话被郑立抢着说了,郑君燕息声。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安盈若拉着他的手,再次问道。
“什么都不用准备。”郑立再次抢话道,“骑装将军已经替小娘子备好了,这就是。”
安盈若侧头,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阿园上前将包袱从郑立手中接过,抱在怀里。
听他粗声道:“也有你的,将军知道小娘子定要将你带在身边的。”
她闻言喜上眉梢,瞬间觉得这个凶巴巴的副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安盈若换上一身石榴红骑装,领子做成了翻领样式,上面用银线绣满宝相花纹,边缘缀着小珍珠。袖口与衣摆处绣着同样的花纹,无其他多余缀饰,精致又轻便。
腰间束着躞蹀带,李傅母在带上挂了一只菊娘刚做好的香囊,里面装着安盈若喜欢的沉水香。
脚踩小皂靴。
头发则在安盈若的要求下改成了男子样式,她见霍素问经常这么梳,早就想试试了。李傅母自然应允,替她去掉多余簪钗,只留了一根珊瑚簪束发。通体赤红的簪子,刚好与装束相合。
安盈若被郑君燕带着来到与春晖馆相连的鞠场,见到了他为她挑选的小马驹。是一匹通体枣红的小马,但额前却生了一绺纯白的鬃毛。安盈若觉得它俊俏级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她的主人,给它取个名字吧。”郑君燕道。
安盈若从未给马儿取过名字,一时之间没有灵感。便转头问郑君燕:“十七叔,你的马儿叫什么名字?”
“长河。”郑君燕立即回答道。
郑立正要开口,这次没能抢在前头,又讪讪地闭上。
“取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句吗?”安盈若问道。
郑君燕嘴唇轻勾,道:“是。”
“那我的马儿就叫孤烟了。”安盈若朗声道。
“孤烟?”郑立接话道,“小娘子要不换一个?这个名字听起来孤孤单单的,不怎么吉利啊。”
“滚一边儿去。”
郑立一怔,随即抱拳:“是,将军。”他迅速滚到一边去了。
安盈若被郑君燕抱上了马,自有衙卫牵来另一匹,教授阿园如何上马。
安盈若见她笨拙地往上爬,对郑君燕道:“十七叔,我还不会上马。”
郑君燕牵着缰绳缓慢前行:“等你长高了自然就会了。”
“哦。”
这鞠场真大,安盈若坐在马上走了半圈,便花了小半个时辰。郑君燕先让她熟悉了一下马性,后面半圈便直接翻身上马,带着她不一会儿便跑完了。
疾驰的马背上传出小女郎银铃般的笑声。
一直到傍晚,安盈若仍意犹未尽,不想离开鞠场。郑君燕答应后面日日都来教她,才见小女郎点头,将她从马上接下来。
孤烟被侍卫带去喂草料,郑君燕送安盈若回去。途中,安盈若提起李正与霍二娘的亲事。说了一会儿,她又不经意地问道:“十七叔前些时日派李副将去赵郡做什么了?三娘说赶得好巧,刚好让他得了阿娘的允准可以自己替婚事做主。”
郑君燕正在思索这事要不要对小女郎讲,便听到身后的郑立立即回答道:“他呀,他是回赵郡替将军退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