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霍家三娘
待郑君燕带着安盈若返回府衙,满府侍卫跪地请罪,李傅母等自责不已。
阿园则眼泪潸潸地守在她床边,一步也不离开,仿佛少看一眼她就又要消失了。
头发花白的医药博士来替她看诊,把过脉之后,确认她并无内伤,一屋子的人才放下心来。
诊脉的时候,安盈若的注意力被博士后侧站着的医学生吸引住了。只见这人穿着圆领修身的男式长袍,可身量纤细,眉目清秀,红唇皓齿,脖颈见也不见喉结,分明是一名年轻靓丽的女郎。
安盈若第一次见能当上医学生的女子。
好生厉害。
医药博士替安盈若诊完脉之后便退出去了,郑君燕也退了出去,房内便只留下李傅母、那名医学生以及扒在床沿的阿园。
“我叫霍素问,在家行三,小娘子可唤我三娘。”霍素问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听大府言小娘子从马背跌落,想来身上跌伤擦伤较多。正好我是女子之身,遂被老师带过来替小娘子看伤。”
“三娘。”安盈若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大方爽朗的女郎,听完她的介绍,便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我叫安盈若,在家行七。”
霍素问亦是在初见这位漂亮柔软的小娘子时便心生好感,毕竟谁都不讨厌长的好看的人。后又见她毫无架子,心中好感自然愈盛。
“那我叫你七娘可好?”
“自然好。”
因安盈若要看诊,李傅母便提前在房里又添了了两个炭盆,若是穿的厚了多站一会儿便会热出汗来。安盈若直接在榻上除掉衣裳,让霍素问替她看伤。
“这里是怎么弄的?”霍素问首先看见她光洁纤瘦的背上一大片红肿,伤处中央还破了皮。
“马车翻车的时候撞的。”安盈若回答道。
“这里呢?”霍素问又指着她鬓角处的伤口问。
“也是翻车的时候撞的。”
霍素问闻言嚯一声:“没将你脑子磕坏,真是命大。”
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家刚好有专门祛疤的秘方,我带来了,你从现在开始涂抹,直到伤口结痂脱落,一丝疤痕也不会留的。你这张漂亮小脸儿,我指定替你保护好。”
除了背上和鬓角两处伤疤,大腿、小腿、腰侧、手臂等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不过并不严重,霍素问道:“用药油揉一揉很快便好了,不用也无大碍。”
“这脚踝谁替你处理的,手法很是到位,骨头正位正得好,肿也已经消了。”最后,她指着安盈若的脚踝道,“若是拖到今天,恐怕要肿成拳头,你也要受罪。”
安盈若不好说是郑君燕替她揉的,只道:“我这几天能正常走路吗?”
“自然能啊。”霍素问道,“只是脚踝要养一阵,最近个把月别跑别跳,正常走路没有妨碍,只要别多走。”
旁边,李傅母和阿园看到安盈若这一身伤,已经泪眼朦胧了。
“多谢女博士。”霍素问取来药油替安盈若揉到伤处,一边做一边教李傅母。李傅母一边认真学,一边向她道谢。
霍素问只摆摆手,道:“我还不是博士,只是医学生,傅母也同七娘一样称呼我三娘吧。”
“奴婢谢过三娘子。”
霍素问再次摆手:“不必谢不必谢,我与七娘投缘,以后就是朋友了。”
这边李傅母和阿园服侍安盈若重新穿戴整齐,那边霍素问则净了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银盒交给安盈若:“这是祛疤的,你每日早起梳洗结束和就寝之前各自擦一次,差不多两月伤口就能痊愈了。”
“我记得了,多谢你。”
“既是朋友,便不要这么多虚礼啦。”霍素问收拾好药箱,忽然想起一事,便凑到安盈若跟前,低声道:“七娘,我跟你打听一件事,你别告诉别人。”
安盈若随着她的凑近眼睛睁的大大的,疑惑道:“什么事,你说。”
“大府他手下的李副将,可有意中人?”
安盈若闻言不禁打量霍素问,见她年纪比自己大几岁,应该差不多及笄左右。
“你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看上了他,而是替别人打听。”霍素问一眼就看出她想岔了,解释道,“我的志向是行医治病,没准备成亲。”
安盈若见她如此坦率,信了她不是为自己打听。又闻她不准备成亲之语,惊讶非常,女子居然还有不成亲的?
可是再想想,成亲确实没什么好,她上辈子已经试过了。舅姑终究别人的耶娘,成不了自己的。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经常为鸡毛蒜皮之事争吵,烦不胜烦。还有生育之苦,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可以选择,这世上的女子当真都愿意为人妻为人母吗?
但是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像霍素问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的,可是真大胆。
这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郎,安盈若心想道。
“你发什么呆呀,到底有没有?”
安盈若闻言回神,如实道:“我也不清楚。”
李副将是十七叔身边的人,她只知道他好像管着衙卫并且很受十七叔信任,其他真的一概不知。
“不如我去问问十七叔吧。”安盈若道。霍素问既然这么问了,自然是有人对李正有意。她替人打听打听,也无妨。
忽然想起来,回到府衙之后好像只见郑副将跟在十七叔身边,而没见李副将。
“那就多谢你啦。”霍素问拍拍安盈若的手,“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吃酒。啊,你今年多大了,能吃酒吗?”
安盈若被她真诚的的笑容与亲近之态触动了新房,弯起嘴角回道:“你不用请我吃酒,也不用跟我说谢。我们是朋友,不用说谢,不是吗?”
……
春晖馆二进院落,郑君燕坐在书房,听郑立禀报已经将赵四的家眷全部捉拿:“他兄长一家五口,再加上他的妻子以及一儿一女,一共八人。问过了,他们对赵四的行为毫不知情。”
这话郑立是信的。赵四要劫持小娘子出去,自然不能表现出异常。若是将亲眷转移,很可能引起衙卫的注意。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瞒着所有人,然后在一个寻常的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
他有衙卫令牌,出城易如反掌。
“人还活着吗?”郑君燕问。
郑立知道他问的是赵四,立即答道:“还有一口气。按照将军的吩咐,没让他死。”
“剁碎,喂狼。”
郑君燕在练字,笔墨落至纸面,明明铁画银钩,却如刀剑纵横。话落,写完最后一笔,弯钩遒劲,力透纸背。
“是。”郑立领命,又问,“那他的家眷呢?”
书案后的人沉默片刻,方开口道:“既无辜,便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