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书房
安盈若正式在汴州府衙落脚，独自占有了一进宽敞富丽堪称奢华的院落。院子里除了当值的玄甲卫，只有她、阿园、李傅母和菊娘、梅娘五个人。
在李傅母的安排下，阿园也拥有了一间自己的房子。为此她欢欣鼓舞许久，对安盈若说半夜做梦都笑醒了几回。
林木被送到二进院落住下，安盈若去看过一回，他虽然还趴在床上，但是精神很好，胃口也好，比之初见面时还胖了一些。
他兴奋地对安盈若道：“李副将已经答应待我伤势痊愈之后就让我去参军了，他亲自带我。”
“我原本就打算回家投军，若是敌寇再敢扰乱我家乡，我就亲手砍掉他们的头颅！”说这话时，他面带愤恨之色，随即又转愤为喜，道，“如今不但有机会参军，还有师父带我，七娘，你真是我的恩人，我感谢你一辈子。”
他这话说的让安盈若羞愧，明明是他救了她的命，怎么反过来认自己当恩人呢？
她为此与他辩论，林木却只胡乱摆摆手，让她不必记在心上，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恃强凌弱。若是再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依然会出手。
安盈若自然是要记在心上的，不过也不同他分辨了。叮嘱他安心养伤，便带着阿园离开。
“小娘子，咱们去哪儿？”见安盈若并未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在二进院子里逛，阿园疑惑问道。
“去找十七叔。”
“去哪儿找？”
安盈若脚步顿住，是啊，她只知道十七叔住在她南面的院子，但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呀。
“先……先去寝房找找。”她猜测着道，“要是没有的话，再去书房。”
见小娘子走的果决，阿园咂咂嘴，把话憋了回去——她们刚来第二天，这里的路根本不熟啊。
不过很快验证，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还没走出几步，二人便迎面遇上一对玄甲兵，为首一人抬手让队伍停下，朝安盈若阔步而来，抱拳行礼：“敢问小娘子，可是来找将军？”
认出是衙卫，出于礼貌，安盈若朝对方露出一个微笑，点头道是：“我十七叔在哪里？”
“主公清早起身便去了前衙，走前吩咐我等若是小娘子来寻他，便带小娘子去书房等候。”
这道命令经由李正传下来的时候，可是惊呆了一众衙卫。书房何等要地，他们只见过主公带军师与郑、李二位副将进去过。平日里专门有一队人守在那里，不得准许，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安盈若被衙卫领着一路来到郑君燕的书房，房门两侧的带刀士兵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将阿园吓得抱紧了自家小娘子的胳膊。
见安盈若过来，自有一人出列，打开了书房大门。复又转身向安盈若行礼：“小娘子请进。”
安盈若抬步往前走，手臂却被阿园扯住。她扭头，看到方才为她开门的衙卫伸手挡在了她跟阿园中间：“主公有令，只许小娘子一人进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面容冷硬，说话一板一眼，阿园咬着嘴唇，泪珠子在圆圆的杏眼里，即将决堤。
“我知道了。”安盈若绕到衙卫手臂的另一边，安抚阿园，对她道：“你回去等我吧。”
阿园也知道那衙卫没有恶意，但是他太凶了。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凶了。将军凶，他下面的人更凶。她看见就怕的发抖，十分奇怪为什么小娘子一点儿也不怕。
“那……那好，婢子先回去了，小娘子你自己小心。”
“你记得路吗？”
阿园摇头。
安盈若看向方才带她们过来的衙卫。
“小娘子放心，我等将她送回后院。”
安盈若道了声有劳，看着阿园被衙卫领着走了，才转身往书房走。她进到房内之后，房门应声而关。
安盈若站在门口，打量着此间景象。书房宽敞，分为内外两间，中间由一道木质屏风隔开。当门是一套坐具，另设有茶盘、棋盘，此外再无余物，跟整座春晖馆的富丽相比，显得格外简洁。
绕过屏风，里间窗前另设一套坐具，东西两侧各一张椅，适合二人对坐。旁边还有一张竹榻。
正对屏风的位置设有一条长案，案后一椅，案面宽阔，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案牍。
除此之外，便是掩盖住整一面墙的书籍。竹简放在一处，绢布放在一处，纸张放在一处。
寻常书房中常摆放的字画、盆栽、香炉等物，一应没有。
和此间主人的风格很像，简洁利落。
安盈若五岁启蒙，在郑家的几年也曾跟随郑家两姐妹一同听先生授课，所以识字不是大问题。她踱步到全是竹简的这一面书架旁，蹲下身，从最下面一层开始浏览挂牌。
“左氏春秋，吕氏春秋，春秋……怎么有这么多春秋。”安盈若看着这唤作春秋的，便占满好几层书架。心中疑惑，这三种春秋是一套书，还是三套书？
她身量不足，再往上便看不到了，只得往旁边浏览。便见是《列子》、《庄子》、《孟子》、《墨子》、《韩非子》等各种子，这个她知道，诸子百家嘛。
继续往前，则是《战国策》、《孙膑兵法》、《六韬》、《三略》、《商君书》等。
安盈若既激动又气馁，激动的是十七叔博览群书，将来能教授给她内容的肯定也十分丰富。气馁的是这些书大部分她连名字都没有听过，再一次印证了她的无知。
安盈若蹲在高大的书架前，仰着小脑袋环视四周，只觉这一方书屋便是无穷天地。她暗自在心里给自己鼓励，没关系，十七叔学这些的时候也是从什么都不懂开始的。
每天学一些，日积月累，她总能将这间书房里的书全部看完。
她挪到最侧一面书架前，将最下层第一卷竹简抽出来，是《吕氏春秋》第一卷。
她抱着竹简，来到窗前的坐具上坐下，缓缓将竹简展开，从第一句开始读。
“一曰，孟春之月，日在营室，昏……昏参中，旦尾中。其曰甲乙，其帝太……太皞，其神句芒，其虫鳞……”越往后读，安盈若小脸儿上的苦涩便越浓——完全读不懂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