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刺史府
荥阳与汴州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队伍不紧不慢地走,两天便到了。安盈若在心中想:若是十七叔快马行军的话, 是不是一夜就能横穿两地?
队伍入城之际,安盈若坐在车中听到城门守卫向郑君燕行礼,齐呼将军。她忍不住打帘观看,只见城门两侧各立有玄甲士兵数名,皆持枪鹄立,队形整齐划一,眼中有铁,秩序井然。虽同是守城,只气势上便与荥阳城的城门卫有很大不同。
“阿茶。”
听到郑君燕唤她,安盈若立即应声,将帘子彻底掀开,扭头朝他看去:“十七叔。”
“可要出来看看汴州风貌?”
当然要!
于是乎,笑意盈盈的小女郎被年轻将军从马车上接下,举到身躯高俊、鬃毛齐整的枣红骏马的马背上,继而他也上来,落座在她身后,轻扯缰绳,马蹄轻踏来到队伍前方,领着队伍缓行于行人往来的宽阔街道上。
安盈若第一次出荥阳,看什么都新奇。虽说相距不远的两座城池的整体布局与民风民情都相差不大,但她看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坐在乖顺的马儿背上,行进间偶带动一阵微风,她便觉这风都要比荥阳的好,吹得人心怀舒畅。
驾马跟在后方的郑立看着脚下一寸一寸往后挪的土地,觉得还不如下地用双脚走路来得快。
再看前方景象,啧啧称奇:“将军宠孩子宠到如此程度,以后要是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儿,那还了得。”
他这话,李正是赞同的。几日之前,他也不会想到将军会如此疼宠晚辈。一路以来的细致与耐心,令他们这些跟随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频频咋舌。
“十七叔,我们要住在哪儿?”转过一个弯之后,安盈若问道。
“城东,刺史官邸。”郑君燕稳稳控着马速,回答道。
“你是汴州的刺史吗?”虽不知具体品级,但安盈若却知道这刺史是掌管一个州的官员,算是个大官了。
郑家三郎郑君度,便是在郑州刺史手下当值。
十七叔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一州的父母官。
好厉害!
“算是吧。”安盈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十七叔好厉害!”
这么多年,郑君燕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十来岁的小女郎当面夸他厉害,还是这么认真,眼神里真切地带着崇拜。他嘴唇轻勾,温声道:“多谢阿茶夸奖。”
……
他们自南城门入城,在连通南北城门的主干道上右转,一路行至位于城池东侧的刺史府。府衙前也有黑甲卫驻守,同样是玄色铠甲,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们的铠甲制式和方才城门口的守军有些不同。
见郑君燕,一齐单膝接地,高喊:“参见将军!”声如洪钟,气势高亢。
“在看什么?”郑君燕命人起身,先翻身下马,而后将手递给安盈若,接她下来。见她盯着那些卫兵瞧,问道。
“他们的铠甲和城门口的那些士兵不一样。”安盈若说出心中疑问。
“他们是衙卫。”郑君燕带着人上台阶,讶异与小女郎观察仔细,为她解疑,“是我的私卫,所以所穿甲胄与宣武军铠甲制式有所不同。”
“衙卫。”安盈若低声重复,说话间,二人已经登上台阶,进入府衙大门。正对着的是一方绿石照壁,青绿之色温润沁人,上刻山川翠柏、茂林修竹、田野耕农、柴门小居,图画内容与绿石色质合在一起,有浑然天成之态。造工精巧,充满野趣,却不失大气,打眼看去便知是一件珍品。
只是一面照壁,便如此豪奢,令安盈若暗暗咋舌。
她跟着郑君燕继续前行,绕过照壁,是一座占地十分广阔的厅堂,大约因是夏日,厅门洞开,厅内红柱清晰可见。厅堂前方院子宽敞,东西两侧各设六间耳房。耳房以矮墙相连,墙上设有侧门,可以通向两侧。
安盈若朝四周张望一圈,见到了远处露出一半的奇峻假山、高耸的鼓角楼,便知眼前这座已然算作恢弘的的院子,不过是这府衙一隅,整座府衙的面积,大约是这里的数倍甚至十数倍。
“这里大致分为司使院、武厅、鞠场、上贡库、甲仗库、鼓角楼、三院诸司、衙堂执掌以及供轮值官员休憩的耳房等区域,这些统归前衙,是州中官员当值之地。”郑君燕为安盈若介绍道,“除此之外,后方还是有一处三进的院落,名曰春晖馆,是前刺史的私宅,与前衙相连。院落之外另设鞠场、马厩,你如果想学骑马,可在鞠场练习。”
“今日沐休,前衙人少,当值期间人会多些。”
安盈若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恰巧看见两名身穿绿色官袍的官员从一侧的过道中出来,转身迎面行来。两人都抱着厚厚的卷宗,一边走一边低头讨论,离近了才发现前方有人。一抬头,居然是郑刺史。
二人忙上前行礼:“见过使君。”
郑君燕微抬手,示意两人免礼。而后带着安盈若与一众随行人员继续前行。
留下两位绿袍官员在原地纳罕十分——使君怎么带了一位小女郎来?
要说这位新任刺史,那当真是年轻有为,十五岁参军,十七岁便成为谢节使的左膀右臂,执掌汴州。若最近传言为真,不需多久,整个宣武军都要听他号令。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
……
这府衙实在是大,尚未往别处闲逛,只从正门进来之后沿着直线向北走,走了许久才到春晖馆。
令安盈若有些奇怪的是,相比官员正好休沐的前衙,这春晖馆居然更加寂静。除各处值守的玄甲卫外,不见一名仆从婢女。
十七叔不住这里吗?
未待安盈若询问,郑君燕便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我一年中大半时日都在军中,只偶尔回来住。平日起居简单,所以春晖馆从前没有仆从。”
“你住进来后若是缺人,让李傅母为你添置即可。”
“够用了。”安盈若跟着迈进门槛,“有父母和阿园,还有梅娘与菊娘,她们四个照顾我一个,已经够了。”
关于这事,郑君燕也不与她分辨。若是缺人手,李傅母自会增添。
春晖馆人虽少,房舍却很是气派,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池沼、园林花木,三进的院子占地比寻常四进的还要大。
安盈若被郑君燕一路领到最里侧一进的正寝,只见他抬手一指,李傅母便带着菊娘、梅娘还有阿园过去布置了,郑立和李正一人挎着一个大包袱跟过去。
安盈若错愕:“十七叔,我住这里吗?”
这里是第三进的正寝,整座宅院中最好的地段,该是一家之主的起居场所。她这样的年纪,哪有住正寝的道理。
郑君燕看着她,用眼神表达:不住这里你想住哪里?
“那你呢?”安盈若问道。
“我住前面。”郑君燕朝南指了指。
安盈若前后望望,小脸儿涌上认真之色,道:“我住南面,十七叔住北面。”
谁知话音刚落便觉额头一痛,竟是被敲了一下。她捂住额头,茫然地仰头看始作俑者。
“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么多迂腐规矩。”郑君燕收回手,负于身后,“这春晖馆就你我二人,无人时刻观察你的言行是否符合规矩,放轻松,一切随心即可。”
“可是……”
“没有可是,你既然叫我一声十七叔,便听我的。”郑君燕按住小女郎的话头,往正寝瞧一眼,“进去看看,里面的陈设是不是喜欢。若缺什么就同李傅母说,她自会替你置办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