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知道的
俗话说的好:
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难。
总之,什么都难。
这五天一连气地学下来,再加上整理这条街上地段最好的地点,我还真有些吃不消,每天上学堂都跟被噶腰子、吸精气一样软绵绵的没力气。
还好,明后天能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不然我可能真得累死在那里了。
说是休息,其实也有事情要做。
就比如女红课的先生给我留了作业,要我再次上课后交一副绣品,绣什么看我,但要求是绣品必须精美,至少要看出来我的用心。
再比如,这两天我得去跟阿月再看看街上有没有要租出去的商铺,合计一下租房所需要的资金、采购食材用的金额,以及那条街客流量如何。
听起来就好疲惫。
还好有阿月陪在我身边,我也就不觉得有那么累了。
不过说到阿月,他最近对我有些冷淡。
其实也说不上是冷淡,只是我在抱他的时候他会撇过头去躲闪我的目光,然后自顾自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我,就像他的腰部挂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陪他走来走去。
我一向是个不擅长冷战的人,还没到一天,就已经受不了他的冷淡,扑到他怀里同他商量:
“阿月阿月,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惹你生气,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说着,我从他怀里抬头,祈求般地望着他的眼,边说,边扑闪着眼睫。
阿月原本还高冷地坚持了一会儿。
在发现自己根本甩不掉我这个腰部挂件之后,他终于败下阵来,深深叹了口气,伸手,用力又不那么用力地捏我脸颊。
被他揉捏着腮帮,我的脸红得有些痒。
我听到他很无奈地对我说道——
“小羲和,请你至少、至少在我生气的时候把你那溢出来的喜欢收敛一些,不然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第二个“至少”被他咬的很重,最后一句话却被他咬得很轻。
温柔的话语在耳边清风般掠过,清越的声音似水涧青石,将夏日所有的燥热都抚平。
我不知道他这说话的语调是跟谁学的,但,很好听。
至少我很喜欢。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直面回答他,只是将脸埋在他身体里,像猫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如往常般说道:“阿月真好,我最喜欢阿月了。”
阿月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小脑袋。
他知道,等我一会儿蹭够了自然会离开。
他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等着。
我确实蹭了一会儿也就不蹭了,却没离开他的怀里,顿了顿,轻声问道:“阿月,如果这个时候我在你怀里睡着了,你会怎么办?”
“大抵会把你抱到床上让你好好睡一觉吧。”
“若是阿月也睡着了呢?”
“这……”他犯了难,思忖了片刻,也就知道了我是什么意思,摸着我的脑袋温声道,“不会的,我不会睡着的。”
“哎呀,不是说阿月会不会睡着,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两个抱在一起睡着,难道不是应该比醒着时抱在一起更安全吗?”我再次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解释道,“毕竟人在睡着的时候会很乖,不会像醒着的时候这样对人耍流氓。”
说着,我踮起脚尖,手抚上他的肩胛骨,用指尖抵住他的脊梁骨,一点一点滑落到腰窝。
这动作原本没什么,却因为我极缓慢的动作而变得暧昧异常。
阿月的神情瞬间僵住,脸色一白,身体狠狠地颤了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掐住我的胳膊,将我的手从他身体上抽离。
他掐得不轻,指甲几乎要陷进我等得骨头里。
我裸露出的手腕被他掐红了一片。
“对、对不起,掐疼你了吧”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赶紧松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解释道,“我腰窝那里比较敏感,被碰到的话,身体就会发软,所以……”
哦,明白了。
腰窝是他的敏感点,一碰,就会软成一滩水。
还挺有意思的。
我猜,肯定没人教过阿月不要轻易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人面前,否则,会有人仗着知道了他的弱点狠狠地欺负他。
就比如……我。
但我也不太敢。
我怕将他欺负狠了,他就真的不理我了。
很快,他也发现这个话题不好聊下去,撇过头去轻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他就真的很像那种想跟孩子聊天却又不知道该聊什么,最后只能用吃饭来岔开话题的略显笨拙的长辈。
我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于是,他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那红润从他颊边一直蔓延到他的眼角眉梢。
他说:“你不说,我就随便做了,到时候你可别挑。”
我又哪里挑过?
不过是他为了在我面前找回面子说的别扭话罢了。
我笑着说都好,陪着他来到灶房给他打下手。
吃过晚饭,他在院子里吊嗓子,我就拿着针线坐在院子里缝制绣品。
夏天日头足着呢,天黑的完,在彻底天黑之前我还能绣好一会儿。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我本来还在为绣什么发愁,听他如此唱,心里便拟定绣一幅春日图。
还挺应景的,虽然眼下是夏日就是了。
是桌上摆满了彩色的丝线,我捻了一根,将细线往针眼里对,对了好久才将将穿针打结。
说来惭愧,虽然学了五日,我却连穿针引线都尚有些生疏,更别说绣一整幅绣品。
唉,不认真听课是这样的。
也许是我的表情实在是太难看了,就连阿月都忍不住停下来问我:“怎么愁眉苦脸的?”
他站在我身侧,垂眸,看了看我的女红,手指着一处,唇畔轻扬:“这里,你针脚勾错了,应该这样。”
说完,他坐在我身侧,从我手里拿过针线,亲自动手帮我改。
他的手指很长,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灵活。
我眼看着他一针针落下,针脚细密紧实,每一根都分毫不差。
我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
我盯着他的指尖,眼底掠过一丝羡慕,不禁开口:“阿月,你怎么连女红都会啊。”
他答:“以前在戏园子里的时候穷,我们穿得都是老一辈们剩下的衣服,难免破烂了些,一件戏服缝缝补补穿几年的情况也是有的。”
“一开始,师父们会帮着徒弟补衣裳,后来就得自己补,补着补着,也就会了。”
“喏,你看看。”
他将绣品递给我看,问我这样是不是顺眼多了。
眉眼弯弯的样子愣是被我看出来几分伤感。
也许他自己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只是我把我的伤感映射在了他身上。
“阿月。”我唤着他的名字,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想说点什么。
可话到嘴边,都变成了:“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这次,他也没躲闪也没拒绝,只是将盛夕阳的颜色盛了满眼。
金色光束描绘他的轮廓,他眼底的温和渐渐凝聚成一簇强烈的光,静静落在我身上。
我抬头,正看见他他低眉敛目,垂首浅笑。
“我知道的,羲和。”他说,“我一直都感受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