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肉与机械
1367年9月17日
多威克今日的天气变化无常，就像是命运一样。
我想，这会是我最后一天写日记了。
在十几年前，我救了一个孩子。
这是一切的开端，现在那个孩子生活在生命女神的庇佑之下，但是……
我很确定，我那时候亲手催生了一个恶魔
……
当六点的钟声敲响之时，落日的余晖终于被夜空蚕食，街角有人在拉小提琴，悠扬的琴声随着晚风穿过街道。
晚餐的香气开始在街角弥漫，也许此刻，母亲正在给孩子做一份土豆泥，也有可能一对夫妻正在享用桌上放肉汁鹰嘴豆。
雨果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这座边境小城的落日，带着海水气息的晚风宣告了夜晚的到来，他身上，那件红与黑两面的披风正随风舞动着，雨果的左手握住手杖，右手上握着的是那根如同指挥棒一样的秘银制品。
他看了一眼远处，城市的最中央树立着一座钟楼，此时钟楼上的时钟刚刚好敲完第六下。
街道上仍旧有人走动，公共马车还在正常的行驶，一切就和一个普通的傍晚没有任何区别。
但，雨果心里很清楚，夜晚还没有真正来临，黑暗还不够深沉。
现在这个季节一旦落日，黑暗很快就会笼罩整个城市，四周就仿佛是打翻的墨水瓶，天色很快地便由昏暗变换为了黑暗。
当第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在街道上的时候，雨果握着秘银指挥棒的那只右手抬起，他的嘴角扬起，眼睛圆睁，那双蓝色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情感似乎是兴奋。
雨果用力一挥手中的那根指挥棒，一阵强风袭来，那阵风竟然托着他缓缓升起：“晚上好，多威克，今晚，我是你的指挥官。”
那股强风托举着他，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四面八方都同时响起了尖叫声，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
“怎……”雨果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悬停在半空中，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天早上在圣者慈爱堂发放的是救济餐，也就是说，去那里喝过那碗汤的人，不说全部，至少大部分人都是住在济贫院的。济贫院，是将数量极大的人口都塞在一个房子里，而且济贫院的地址位于多威克的平民居住区。
一旦在济贫院之中爆发血疫，那感染会迅速地扩散开来，会有成群的人被感染成染疫者。
虽然染疫者几乎都是些只会咬人抡王八拳的杂兵，但是一旦他们数量多起来就难以控制了。
雨果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烦躁。
成群的染疫者从各自的房子里涌出，还有更多的人从济贫院之中爬了出来，他们有的嘴角还沾着血，有些人甚至身体上都开始产生异变，吸血鬼带来的自愈能力让他们的骨架开始疯狂生长，生长出来的骨架甚至刺破了皮肤，带着鲜活的血肉突在皮肤的外层。
更为疯狂的四处逃命的人们，他们其中的一些是路上的行人，也有从济贫院之中逃出来是幸存者，雨果甚至看到其中有一个母亲正背着自己年幼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已经被血疫感染，他正张开嘴露出獠牙，下一秒那会孩子对着母亲的脖子狠狠地一口咬下。
雨果沉默着，他看着逐渐混乱的城市，染疫者逐渐从南多威克往城市中心的海伍德广场涌去，警察很快就会被惊动的，但是那些警察过来也无济于事，凭普通人类的力量是没法杀死吸血鬼的，即便是染疫者。
就这雨果思考的时间，他听到四周响起了警笛的声音，一排亮着警灯的蒸汽汽车在海伍德广场停成了一排，一时间，整个海伍德广场被白色的蒸汽覆盖，蒸汽之中警灯像是一条线，将整个多威克一分为二。
雨果很清楚他们这样分割城市的意义，因为警车形成的防护网后，是北多威克，那里遍布的是富商们的住宅还有贵族老爷们的府邸。
只要这些人还活着，无论南多威克死掉多少劳工，被毁坏多少工厂，这些都能重新建立。
倒霉的大概就是住在南北边界的一些中产阶级，他们不算贫穷也不富裕到能影响这座城市，这种时候，他们也成了弃子。
轰隆——轰隆——
让人不安的巨响声传来，一个大约有两人高的庞大金属巨人剥开蒸汽，那是一个外形酷似潜水员的金属机械装甲，它在构造上和潜水员唯一的不同是背后的两根如烟囱般的排气孔，正是那两根排气孔此时正发出巨响，蒸汽伴随着轰鸣声，那机甲手部装载的机枪转动了一圈，看样子是装载好了子弹。
“他们居然出动了蒸汽机甲？是找驻扎在多威克的部队借的？”雨果看着那缓缓抬起机械手臂的机甲，“不，不对，这座小城有机械教派的教堂，这机甲没准那群机械崇拜者的收藏品！”
就在雨果的脑中闪过这些想法的同时，那台机甲手臂上的蒸汽机枪全速地运转了起来，一时间，机甲的手臂上和他身后的排气管都排出大量的蒸汽，子弹毫无慈悲地倾斜向涌来的人潮。
那台机甲并不是在瞄准射击，它仅仅只是对准了人群的后排，也不管那其中到底还有没有尚未被血疫感染的人。
一时间，整条街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其中有些是那些染疫者的声音，有些则是被枪击的平民。
从车上走下来的警察也抬起了手枪开始射击，左轮手枪的声音和蒸汽机枪的轰鸣声交错在一起，听起来狂乱而嘈杂。
而此时雨果正飘浮在空中的安全位置，在他的脑海中，现在这幅画面着实有些讽刺。
大概是子弹被打空了，蒸汽机甲和警察都停止了射击，广场上弥漫着因为射击而产生的蒸汽，没有人敢说话，整个广场上只能听到那台机甲所产生的隆隆声。
最先察觉到问题的是浮在空中的雨果，他看到刚刚射击的区域，那团蒸汽中有人影攒动。
“果然！”雨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抬起手中的秘银小棍，这个时候，蒸汽之中，一团无法言说形状的肉块冲了出来，那团肉块看起来很难说是个人类，依稀还能辨认出的四肢不协调地插在一团由血肉与骨头组成的肉团上，唯独脖子的位置很好辨认，扭曲的细长脖颈正连接着那团血肉，在那细长的脖颈的尽头，血肉已经糜烂的骷髅上完整地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器官与组织。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肉团从蒸汽之中涌出，他们汇聚在一起就如同涌动的肉潮，那些设防的警官哪见过这个，尖叫着举起手枪乱射了起来。
雨果猛地一挥手中的指挥棒，灵力被他注入到那根秘银指挥棒中，他左手握着手杖，右手撵着指挥棒，就仿佛真的在指挥乐队一般，而他的乐手——
“地面！地面动了！”不知道是哪个警员发出了这样的惊呼声，所有人都注意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如同湖水一般流动了起来。雨果再一次抬起手中的指挥棒，那游动的地面就如同海潮般掀起，涌动的地面将变异的染疫者抛向天空，而在那些染疫者升空的瞬间，雨果的指挥棒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那些升空的染疫者在顷刻间被冻结成了扭曲的“冰雕”。
那些冰雕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不过雨果很清楚，这样子是杀不死染疫者的。
况且，被冻结的这一批只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他们的身后……
蒸汽在此时彻底地散开，在那群最先冲出的染疫者身后，跟着他们的并非是独立的肉团，那些肉团彼此交叉，相连，形成了像是百足虫一般的结构。
这是一只完全由人的血肉构成的“蜈蚣”。
那只蜈蚣没有朝着警员们冲过去，它先是盘成一团，然后才慢慢地抬起前半段的身躯。
“开枪！快开枪！”
蒸汽机甲喷涌出蒸汽，它手臂的机枪再次轰鸣了起来，但此时屠杀者与受刑者的身份已经易位，在这庞大的怪物面前，这台机甲都显得有些渺小。
雨果自不用说，当这个怪物直起“身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要组成这样的怪物究竟需要多少染疫者。
不过……
这东西要怎么进攻？
就在雨果这么想的时候，雨果只看到那庞大的“蜈蚣”将整个身子拍进封锁的队伍之中，那原先链接在一起的肉团突然散开，散开的肉团在警员的队伍之中撕咬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台机甲也很快地就被肉团覆盖，机甲的驾驶员也很快就会被那畸形的肉球给蚕食。
“可恶……能控制住这些家伙，但是想要杀死的话，秘银……没有这么多……等等……”雨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还可以这样。”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里应该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