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色与危险
等雨果和卡西莫多返回事务所的时候，公共马车已经休息了，俩人只得雇了一辆双座的马车，在深夜的薄雾之中，他们乘坐的那辆马车正亮着一盏晃悠悠的车灯。
雨果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脚，夜晚略带凉意的空气涌入马车车厢内部，让人感到一阵清爽。
此时，街道上有很多人正穿着破旧的衣物，他们拖着自己的躯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起先是一两个人，再往后在一栋由红砖堆砌的简单房子前，这群人越变越多，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有人甚至没穿衣服，有人手中握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
他们大多眼神黯淡，唯一称得上眼中有光的，是其中极少数手中握着半根黑麦面包的。
其中也不乏女人，女人们和男人一样，衣服破破烂烂，但至少可以遮蔽身体，她们之中有些人还带着孩子，而且大多不止一个孩子，她们用手牵着一个或两个大点的孩子，身上还用粗布条甚至用麻绳绑着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
“这群人是？”雨果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看向身边的卡西莫多，卡西莫多此时也看着窗外，雨果只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叹息。
“码头工人，也有刚失业的人，女人的话，有些是女工，洗衣妇，那栋房子是救济院，救济一些没有生活能力的人。”卡西莫多顿了顿，此时车厢外传来车夫的一声咒骂。
“该死的，走快点，别挡路你们这些臭虫。”
“他们一天的工作能得到的薪水很低，而且他们有些可能是因为刚刚失业，就拿那些女工来说，她们原先可能是纺织工人，但是因为纺纱机的缘故，她们没了工作。”卡西莫多苦笑着放下窗帘，“社会普遍认为，穷人的困境是因为能力不足，是他们自己懒惰。”
“是这样吗……”雨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堆积在那里，一时间无法散去，“他们有上过学吗？”
“我亲爱的雨果，当然没有，要我说，穷人的困境根本就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他们是穷人，他们的祖辈，他们的出生，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活的最好的是谁么？”卡西莫多的声音似乎提高了很多，雨果能看到这位平时总是很威严的搭档此时甚至脸上通红，“是那些从出生就拥有金钱和地位的人。”
卡西莫多放下险些抬起的右手，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他们都说，时代的车轮谁也无法抵挡，是的，你看看四周这些人，他们就是时代车轮之下，最先被碾碎的那批白骨。”
“啊——”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阴沉的夜。
雨果和卡西莫多一起拉开窗帘，想看看怎么回事，只见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她缩成一团，怀中抱着一个脸色发紫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两三岁的样子，脖颈上套着一根缩紧的麻绳。
“这是怎么了？”雨果问
还没等卡西莫多开口，坐在前面的车夫突然出声了：“她用麻绳捆着孩子背在自己身上，恐怕刚刚太困了，打了个瞌睡，没注意到麻绳脱了，勒到孩子的脖子上了。”
车厢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但车夫仍旧没有停下：“对那孩子来说也许是好事，毕竟等他长大了，他父母不一定养得活他，刚刚那位先生说的没错，穷在这个世界上是活不下去的。”
此时一阵强风掀开窗帘，冷气涌入马车车厢之中，冰凉的感觉涌入身体的每一寸毛孔，让雨果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就在这个时候，位于兰登伯格旁的格林威治，茱莉安手中正握着一柄螺丝刀，她的嘴里叼着一根银制的扳手。
茱莉安的面前是一张朴素的实木方桌，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一些齿轮、螺丝和一些金属片，在方桌的正中央，一只完全由机械零件组成的老鼠正匍匐在桌子上。
说是老鼠，却缺失了两只前爪，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奇怪的啮齿生物，茱莉安的左手上抓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翅膀的结构。
“茱莉安。”一个有着栗色头发，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从她身后的房门推门进入，“你怎么还没睡？”
“安妮。”茱莉安有些欣喜地站起身，“你看，身体的部位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处理好翅膀的部分，它就可以飞起来了。”
被唤作安妮的女性看着茱莉安手中的金属翅膀，她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那一抹意外很快便被低沉和愤怒所取代，而最后这一切都伴随着绝望消散了，她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茱莉安的肩膀：“你果然很有天赋。”
“嘿嘿。”茱莉安笑着轻刮了下自己的鼻子，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似的，“你说，我们能不能把齿轮蝙蝠当玩具卖？”
“嗯？居然不是飞天老鼠？”
“安妮！”
安妮掩着嘴轻笑起来，但她的笑容很快就随着下沉的嘴角消失了。
“茱莉安，你得找发行商的……”
“啊，抱歉。”茱莉安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她的道歉消失，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不安地看着安妮，“安妮……”
“这个月的房租，房东又来催了，我……”安妮侧着头，她躲避着茱莉安的眼神，就仿佛茱莉安的视线会刺痛她，“我也快找到工作了，真的，很抱歉，警员的薪水应该……不高吧……”
“够我们两个租房用了，你放心，钱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茱莉安站起身，她比安妮矮上许多，她环抱住安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放心好了。”
“我……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啊对了，安妮，最近那个叫开膛手杰克的家伙又出现在格林威治了，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嗯，知道了……”
返回了事务所的雨果和卡西莫多没有立马洗漱睡觉，两人一人占了一边的沙发，手里捧着自己喜欢的读物。
“说起来，你觉得珍妮怎么样？”雨果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嗯……挺好看的，你要是喜欢可以追求试试，不过她是神职人员应该不能结婚。”
“哈？”
“怎么了？”
“我不是问这个方面，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她能不能做我们的眼线？”
“其实我觉得小丹尼尔更合适一些。”卡西莫多迟疑了一下，他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我们还没有告诉珍妮，梅米太太已经烧死了。”
“是……今天那两场火，都很蹊跷。”雨果说着，放下手中的书本，他双手交叉着托住下巴，“也许明天我们应该去找雷文问问，关于这两场火灾的事情。”
“那个黑帮老大死的确实奇怪……”
“还有一件事……当时在现场阻止火势扩散的人并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用的秘银炼金术？”卡西莫多猛地坐直了身子，“那，现场还有别的秘银炼金术师？”
“也许，是有相似能力的吸血鬼。”
“血咒吗……”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卡西莫多站起身，他走向厨房想要给自己泡一杯咖啡。
“明天我们得去找一下雷文，得看看那两具尸体。”卡西莫多端起装咖啡的陶瓷杯，但当他转过身准备走回沙发的时候，却看到雨果正站起身，将挂在衣架上的披风披到肩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等明天了，也许现场今晚就会被破坏掉，我们现在就去，去梅米太太被烧死的地方看看。”雨果整理好身上的衣物，他站在落地镜前检查了一下，明明这个时候，街道上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人出没了，但是他还是将衣服打理整齐了。
在卡西莫多眼中，雨果并非是这样一个注重细节的人，也许，梅米的死触碰到了他的神经，让他感觉到了愤怒。
卡西莫多不确定，但是他似乎也能理解这种感觉。
“喂。”卡西莫多叫住雨果，“带上这个。”
卡西莫多从地上抬起雨果的手提箱，从中取出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扔给雨果，雨果抬起手，凌空接住那把左轮手枪。
“在凯尔特的城市里，记住了，晚上出门，带点防身的家伙。”
“我带着你不也是一样的。”
“”
让两人觉得幸运的是，这一路上没碰到什么巡逻的警员，虽然事务所离鹰角巷还有不少距离，不过
轰——
蓝色的蒸汽形成的气团像是一颗蓝色的陨石一般从天上落下，蒸汽朝着四周扩散开来，卡西莫多将怀中抱着的雨果放到地上，他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雨果，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可奈何般地叹了口气：“我以前倒是也没想到过，这个东西居然还可以这么用。”
“你就从来没幻想过吗？只要有足够的蒸汽，就可以飞起来。”雨果将一顶黑色的爵士帽戴到头顶上，“你要开发想象力啊。”
“算了，你进去看着现场，我在附近守着。”卡西莫多摆了摆手，手腕晃动的时候，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这里是鹰角巷，是黑市，我们得小心一点。”
雨果点点头，他身后就是那栋在今天被烧毁的房子，那栋房子原先就是空屋，也没有在里面储藏或售卖的商品，自然也是没有住人的。
雨果围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房屋里的一切都被烧毁了，此时屋内一片漆黑，就算借着从缝隙中渗入的月光，雨果也基本上是什么都看不见。
当然，他来这里，本身就不是为了勘察现场的，准确地说他不打算像真正的侦探那样勘察现场，虽然他在猎人学校里接受过相关的训练。
但有更简单的方法，他为什么不用呢？
雨果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由秘银制成的灵摆，他握着挂住灵摆的链条，将自己的灵魂的力量注入到灵摆之中。
他以前在猎人学校的时候，曾经学过这样的技巧，当你需要判断一件事情是不是正常发生的，可以采用灵摆占卜的方法。
“只需要一点点灵力”雨果小声地喃喃着，他将握住灵摆的手朝前伸，同时将左手的拇指指尖抵住额头。
额头、嘴巴之类的位置，是离“意识”和“表达”最接近的部位，所以施展秘银炼金术的时候，将手放在这两个位置是秘银炼金师的共识。
“这场火灾是人为导致的吗？”
灵摆摇晃了两下，开始顺时针旋转，表示肯定
“梅米的燃烧是人为导致的吗？”
和刚刚的问题一样的结果，依旧是肯定。
“梅米是被房子的火势波及了吗？”
仍旧是肯定。
“那个凶手很危险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出现了让雨果难以理解的一幕。
灵摆停止了晃动，很安静地停在了那里。
占卜失败了？还是表示中间的结果？这种结果雨果从未见过，在他的印象里，灵摆占卜似乎没有这种模棱两可的结果。
“难不成灵摆无法确定？所以占卜失败了？”雨果将灵摆收起放回口袋，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占卜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了。
雨果叹了口气，他感觉到有些迷茫，绕了一大圈，调查似乎又回了原点，他迈开步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突然感觉自己的脚尖似乎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雨果弯下腰，将那个东西捡起来，那是某种木质的物品，似乎是因为火焰的缘故已经被烧掉了一部分，从形状上来看，它像是一个椭圆加上一个有些扁的c。
“这是什么东西？”
“轰——”
“吼——”
房间的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雨果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散出了一股血腥味，他还没来得及离开房门，只听那扇已经残破不堪的木门被一股强风掀开，紧接着一个黑影冲进屋内，那个黑影此刻匍匐在地上，用四肢在地上爬行，雨果心中一惊，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腰间别着的枪袋中抽了出来，左轮的枪口对准黑暗之中。
“吼——”又是一阵低吼声，雨果感到身后有股血腥味传来，他浑身的汗毛几乎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危险的感觉让他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他想回头开枪，却深知已经来不及了，有一个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身后，他被偷袭了。
“轰——”
微蓝的蒸汽冲入屋内，借着蒸汽喷射所带来的速度，卡西莫多几乎是一瞬间跃至雨果的身后，他的右手一把抓住正扑向雨果的那东西，随后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卡西莫多根本就没有给那东西再站起来的机会，他的右手握拳，蒸汽在他握住拳头的刹那迸发出来，被压缩之后再爆发的蒸汽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冲击力，带着蒸汽推力的一拳狠狠地砸在那个东西的后背上，雨果感觉到一声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卡西莫多这一拳砸在地上，地面甚至都摇晃了起来。
“雨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