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冯伞拖着沉重的身子，晃晃荡荡地从李琼裳的住处离开。
从里到外狼狈的彻底也伤的彻底。
即使是重感冒也早该好的，是他在心理上拖着拖着，总觉得少了云凝那一剂感冒药。
如今，怕是难以痊愈了。
他知道自己做的也许还不够弥补当年的决绝与冷漠，可还能做些什么，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惊喜、霸道做一次就够了，这些东西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强迫，强迫对方暴露于大众的视野，强迫对方感动，强迫对方屈从。
虽然对云凝皆无用，但是他觉得已经够了。
安录打来电话。
“喂，小伞，对不起，是我一时情急搞错了，我之前发信息给你，你看了吧？”
安录焦急地一口气说了许多。
“嗯，看了。”
他根本没看。
“刚刚打你电话，没人接，我还担心着呢。”
“振动，我没注意。”
他那时大概正在厚着脸皮说些混账话呢。
“你还好吧。”
“嗯。”
很好的极致便是糟吧。
“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先挂了。”
冯伞没撒谎，七欢打来的，只是他不想接。
手机丢进兜里，震动声，声嘶力竭，他不为所动，他该回去收拾行李了。
振动声好似他一路回家的背景音乐，好不容易停了，改成信息轰炸的声音，他想关机却又不敢关。
两年多，他手机一直刻意保持通畅。
也许可以将七欢拉黑，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易也算完成了。
他的大脑现在真的是浑浊又迟钝。
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串字，“冯大主唱不要想着拉黑或删除~”
冯伞手下一顿，不得不承认，七欢看似像只慵懒妩媚的野玫瑰，实则是个犀利洞察人心的好猎手。
七欢两个字适时地跃上屏幕，冯伞选择接了起来。
“冯大主唱，是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还想着拉黑我。”她还很善于补刀。
“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约歌。”
七欢的嬉笑适时收回，她知道对于冯伞，一点点的调侃恰到好处，多了不可。
“你先别着急拒绝。”
被果断拒绝过的七欢很有经验，这一次懂得抢占先机，“我有小仙女的消息。”
她没有只是战术性拖延。
“她在哪里？”
七欢支支吾吾~
“她在寒城。”冯伞替她回答。
七欢知道谎言被戳破却也不惧不急，“看样子你是见过了。”甚至反客为。
“嗯，见过了。”
七欢听的出来，冯伞的失落与伤感。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冯大主唱，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想和小仙女在一起。”
冯伞沉默，他最近做梦都在想。
“行，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去趟寒城帮你搞定小仙女，作为交换，我也不趁机宰你，十首歌，怎么样？”
冯伞无法想象七欢会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他和她说到底不熟，一首歌的交情，“不必了。”
“哎，你别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呀，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你我七欢是不会拿事业开玩笑的，再说你俩的事我多少知道点。”
冯伞终于对有病乱投医有了切身体会，先是金爵后是七欢，看起来完全不靠谱的人，出的主意在他看来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不行。”
“冯大主唱，相信我，我可是情场老手，在我看来，爱情看似复杂，实则简单，一来是利用外形优势，对吧，孔雀求偶还要开个屏呢，二来你对她的好，不要什么默默无闻，无私奉献，是要适当剧透的，再来啊这感情，就像卖东西和买东西，你随时随地在线等着她，她就会左思量右思量，你要饥饿营销，制造焦虑的售罄危机感，对方才会加快脚步，据为己有。”
“我不想耍心机。”
“那你就等着孤独一人，头发花白吧。”
冯伞不作声。
七欢咬咬牙，为了自己的事业前途，“冯大主唱，这不是耍心机，而且就算是耍点心机又怎样，你以为爱情全靠命中注定吗？刚开始那一瞬可能是，之后也是要靠经营的，还有你以为你们男人的那些霸道撩妹手段真的有效吗？那是对喜欢你的人有效，所以我提的方法好用的前提是云凝本来就喜欢，你又不是强迫她喜欢你。”
七欢的话让冯伞心生绝望却又不想放弃，“成交。”
七欢大喜，“我现在就买票，车票都不用你报销。”
云凝简直是她的贵人、法宝。
第一次她的一张照片换了冯伞的一首歌，这一次在七欢看来早晚会复合的两个人，她推一把换十首歌，血赚。
云凝早早便起床了，将李琼裳家简单整理打扫一番，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下楼，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今天开始，她便可以回到自己家住了。
母亲给她打过电话，说房子已让中介代为验收，门锁密码租客也没换。
二十分钟后，云凝站在自家玄关口。
环视家中，除了空荡一些，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看来这位租客是个爱干净的人。
云凝从行李箱中掏出拖鞋，换好，走进客厅，瞬间被阳台生机勃勃的迷你型花海所吸引。
这些云凝至今仍认不全的花，在晨光中开得肆意娇艳，一如她未离开时一样。
看来这位租客不仅爱干净，还是个爱花且会养花的人，不知怎地，云凝想到了冯伞。
当初这一阳台的花还是他救回来的。
这两天他再也没来找过她，她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那日终是她一时冲动将话说重了，有点后悔。
走进她们曾一起练习的鼓房，回忆还未涌上来一幅倚在墙角的孤孤单单的画让云凝的眼泪上涌。
有一只孤单的赤颈鹤，嘴里衔着一朵冰凌花，画功可以说是没什么画功，但是孤独清冷的感觉满溢出画面扎进云凝的心里。
她知道冯伞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她更知道这赤颈鹤就像冯伞，不只专情，他敏感又清冷，也渴望家庭的温暖。
云凝掏出手机打给母亲，母亲是将租房的事全权委托给中介，于是她要了中介的电话，打给中介，简单说明身份之后，中介问：“姐，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租客住的非常干净，所以我想问一下租客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问题，云凝明显感觉到一位能说会道的中介卡壳了，稍缓，“是一个长得挺帅的年轻男人，还有点怪。”
“哪里怪？”
中介大概是意识到用词的不恰当，“也不是怪，就是租房的过程挺特别的，我记得是一个下雪天我来给花浇水，出来时在门口碰到冻得瑟瑟发抖的他，他应该是在室外呆了许久，一凑过来仿佛移动的冷空调，并且还喝了酒，上来问我是谁，我说这房子出租，我是中介，他听完什么也没说，默默走了，结果第二天，他应该是通过网上发布的租房信息找到我，说要租这个房子。”
中介为了表现职业的谨慎和不易，又补充说：“姐，他这个人我见面之后仔细观察了，除了话少点，挺不错的，而且你也知道咱这房子太大，出租还是有点难度的。”
“嗯，我知道，谢谢你，辛苦了。”
云凝基本笃定是冯伞无疑了。
“没事，姐，有需要再联系我。”
中介嗓音轻快明亮。
云凝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的这幅画思绪万千。
也许当年她该坚持一下，真的死缠烂打一番，毕竟，那时的冯伞是难的。
当年的她自以为很了解冯伞，现在回头想想她只看到了他阳光的一面，没有试着走进他的阴影里，她总以为不干涉是礼貌，也是分寸。
然而只是陪伴，她似乎也没有好好做到。
而冯伞看似决绝，实则以另一种方式守着她，她竟才知道，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至少这一刻，云凝想抛开一切重新拥有他，有些人好像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没他不行。
云凝按下十一个数字。
有些东西删了只是在自欺欺人，因为早已刻进脑里，心里。
没人接听，也许他换号码了，云凝打算问一下金爵。
金爵刚好打电话过来。
“小云姐，家里收拾好了吗？”
“嗯。”
云凝敷衍掠过准备问，不料，金爵快她一步，“那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安录攒局，小伞也会来，咱们四个人。”
中午，那直接见面好了，“行，在哪里见？”
金爵没想到云凝会答应，还答应的这么快，毕竟，之前见她和小伞似乎并不愉快，“以前咱们四个去过几次的那家东北菜馆。”语速颇快，像是说完地址云凝便不能反悔了一样。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云凝小跑着到玄关，打开行李箱左翻翻右找找，大部分衣服在北京还未寄过来，行李箱里的衣服平时看着挺好看的，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看一眼时间，商场还有一段时间才开门，那就先化个妆。
内心决定重新和冯伞在一起后，云凝整个人仿佛终于在酷暑时节洗了一个凉爽的澡，然后又逢清凉的晚风，万事无虞，心情大好。
东北菜馆里，云凝坐在大厅的四方桌前左顾右盼。
她是第一个到的，似乎心急的只有她一个人。
也是没错。
此刻，她拘束又紧张，好似接下来的不是熟人的饭局，而是和喜欢之人的一对一的相亲。
五分钟之后，第一个到的竟然是金爵，果然，时间在动，人在变。
“这里。”
云凝招手示意金爵。
金爵走过去，坐下，眼神上下打量，“小云姐，今天刻意打扮了？”
云凝梳了一个公主头，黑色的蝴蝶结发卡，一身浅紫色碎花连衣裙，文静又少女，“怎么样？”云凝完全不遮掩。
金爵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十分不错，世界第二美。”
“谢谢。”云凝又增加了点信心。
“你怎么不问我谁是第一呢？”
云凝笑脸秒收，“你够了，金爵，到哪儿你都不忘秀恩爱。”
正斗着嘴，安录来了，“云凝，好久不见。”准确来说也不是太久。
“好久不见。”
云凝起身略显拘谨，两年多未见，有些生分。
“今天打扮的很漂亮呀。”
安录印象中几乎没见过云凝穿连衣裙，上次不算。
“谢谢。”
金爵家还好，安录这么一说，云凝忽生悔意，打扮的是不是太过于刻意和明显了。
“两年多不见小伞，不如以前积极了。”
金爵看了眼门口，未见冯伞的身影。
安录：“时间也还没到。”
三个人又聊了差不多十分钟，冯伞出现在三个人的视野里。
冯伞的头发变回了黑色，剪短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云凝立刻调整松垮的坐姿，背还未完全挺直，跟在冯伞身后的七欢进入她的视野。
背是直了，只是直的没有底气。
“安录，什么情况？”趁着还有一段距离，金爵问。
安路一耸肩，“我怎么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告诉金爵，谁让金爵对他不说实话。
“小仙女，好久不见。”
七欢一见到云凝立刻张开怀抱，云凝象征性的抱了一下，“好久不见。”这令人厌烦的四个字。
“今天打扮的挺漂亮的呀。”
云凝脸一红，不是害羞，是被拆穿的羞耻。
“谢谢。”
五个人坐下，只有七欢一人看起来是来聚会的，局也像是她攒的，“大家不必拘谨，也算是老熟人了。”
“对对，聚会嘛，人多热闹。”
安录和从前一样喜欢打圆场，“点菜吧、点菜吧。”
两个菜单，云凝看一个，冯伞和七欢共看一个。
这让云凝手里的菜单成了摆设，“金爵，你点吧。”
干脆让出去，免得浪费时间还占用资源。
隔着七欢，冯伞还是忍不住看向云凝，她今天格外漂亮，最主要的是他想知道早晨的那通电话是不是她打的，如果是，怕她以为他换联系方式了。
七欢不让他接，说是欲擒故纵前的铺路石。
“冯大主唱，稳住呀。”七欢挡住冯伞的视线，低声耳语提醒。
只是点了个餐，云凝已经饱了。
金爵看起来也是兴致缺缺，他想看的可不是现在这个场面，尴尬生硬地被迫社交。
等菜的间隙。
“比赛一别之后，你们都过得挺好吧？”
“嗯，还不错。”
见无人回应，又是安录打圆场。
金爵在心里暗骂安录狗腿。
“你呢？小仙女。”
七欢大半个身子侧倾到冯伞一侧，斜视着云凝。
“也还不错。”强颜欢笑，“你也挺好的？”云凝总觉得不主动问些什么不太好。
“我当然好了，毕竟，我现在也算是个稍有名气的歌手。”
七欢涂着黑指甲的食指和大拇指拉开一厘米的距离，眯着眼颇为得意。
“你的歌我也听过，好听。”
云凝的夸奖是真心的。
七欢现在不再是乐队主唱了，是流行女歌手，云凝无意间听到她的歌时也颇为惊讶，与乐队时略有不同，妩媚复古中多了一丝干净。
但云凝最喜欢的是那首《初吻的味道》，词写的很好，是一个叫云伞的人写的，她喜欢云伞的词。
“七欢，我也听过，尤其那首《初吻的味道》很好听，作词作曲可是云伞？”
安录也顺着云凝的话说。
“没错。”
七欢眼波流转。
金爵仿佛诈尸一样从椅子上坐直，“就是近两年挺出名的云伞，据说他的歌不好约，七欢你是不~”
金爵不认识云伞，但显然觉得七欢应该不是理论上的人选。
棋魂眉眼舒展，嘴角带笑，好不容易直起的腰身，又一头栽倒到冯伞一侧，挽起冯伞的小臂，“这就要问冯伞看上我什么了~”
云伞，云伞~小伞~你是~金爵的嘴张得像吐泡泡的金鱼。
云凝没惊的张嘴但心已狂跳不已。
云伞竟然是小伞~
她真的是不知何时就会莫名的喜欢上不知何种身份的冯伞，她想这辈子就算逃到天边，也会被地球上耀眼的冯伞所吸引，自愿返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