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在李琼裳租的一室一厅里。
金爵和李琼裳面对面,气氛紧张。
坐在李琼裳身边的云凝来回看着两人,脑袋像婴儿手中的拨浪鼓。
还是保持缄默的好。
“李琼裳,你确定不和我走?”
金爵的脸像窗外的夜色一样黑。
“不,坚决不。”
云凝认识李琼裳多年,还真没见过她对谁这么硬气过。
“那我就留下来。”
金爵的怂,云凝倒是没少见。
“阿凝在这儿不方便。”
“李琼裳,你刚答应我求婚没两天就要抛弃我。”
金爵突然的撒娇激活了云凝身上所有的鸡皮疙瘩。
李琼裳倒是很难受,“我前两天不是一直陪你了吗?再说这怎么能是抛弃呢?我和阿凝两年未见,想聊聊天。”
“那你们白天聊呗。”
“白天我要上班。”
“过几天就放暑假了。”
“过几天阿凝就走了。”
“他又不是不回来。”
“可你一直都在呀。”
几番快速攻守,金爵哑言。
“可我晚上不抱着你睡,我睡不着。”
“可你之前的二十多年没抱我也睡的挺好。”
“没尝到的滋味就不知道,尝到了就上瘾,戒不掉。”
好家伙,云凝本还愧疚着因她而让两人生口角,现下看来这是恋爱真人秀,大型撒狗粮现场。
她弓着腰,默默从沙发起身。
“阿凝,你去哪儿?”被李琼裳逮个正着。
云凝挺直腰身,尴尬一笑,“我觉得我还是在酒店住两天吧。”
“不用。”金爵和李琼裳两个人异口同声。
“在我家住。”出奇的一致。
“阿凝,你和我在我家住,金爵,你回你自己家。”
李琼裳十分严肃。
金爵嘟囔,“小云姐,你家的租客不能提前一个月退租吗?”
“出租的事是我妈找的中介,我一概不知。”
“阿凝,你不用理他。”
云凝思量几秒,“小裳,我觉得你和金爵~”心新婚燕尔~不对不对,“求婚成功初期正是甜蜜的时候,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我去酒店也就住两天,就要出发去音乐节了。”
金爵暗暗给云凝竖大拇指。
李琼裳忽然半倾身凑到金爵耳边嘀咕了些什么。
“小云姐,你踏实住着,我先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局势让云凝始料未及。
愣在原地,看着金爵消失在门口。
半晌,“小裳,你和他说了什么?”
李琼裳轻描淡写,“没什么,就说今晚过后我会搬去他家,下个月退租。”
“哇~”云凝拍着手摇着头,“李琼裳,你现在可以啊。”
李琼裳会心一笑,“是他让着我。”
眉间嘴角皆是甜蜜。
云凝坐回沙发,握着李琼裳的手,“真好,为你感到开心。”
李琼裳和金爵,看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遇见,相恋,收获幸福,云凝相信他们还会幸福到永远。
李琼裳反过来握住云凝的手,“阿凝,不说我,说说你。”
云凝抽回手,仰面躺在沙发上,“我有什么好说的事呀。”
她有什么好说的,没出息的持续喜欢着一个连分手都不见她一面的人。
“阿凝,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冯伞。”
关于她和冯伞,李琼裳问的还是那样直接。
“当然不是。”
她否认得一如当年一样快,嘴很容易和心分离。
“在北京生存压力比较大。”
李琼裳了解云凝,她从来不是扛不住压力的人,相反,是个抗压又要强的人。
“再者,我妈现在和刘叔在一起,我再和她一起生活也不方便。”说着云凝还自我调侃起来,“走到哪,我都是电灯泡,索性回来照亮你。”
李琼裳看着云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暂不揭穿她。
“阿姨和刘叔相处的还挺好的?”
“嗯,挺好的。”
云凝颇带感伤,母亲现在很幸福,果然,离开、忘记错的人总能遇见对的人,人何必执着于一个人,又不是赤颈鹤~
更何况~都是说说而已。
“那你呢?有没有遇见合适的。”
云凝笑笑,“合适的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再说我有喜欢的人奶奶灰。”
李琼裳给她一记白眼,“骁哥哥不是和你表白过。”
“你怎么知道?”
去北京的第二年
云凝在学习音乐的学校遇见了秦骁,秦骁是学校兼职的作曲老师,得知乐队解散,她和冯散分手,秦骁便向她表白了,结果就是两个人现在当朋友一样在往来,话说开了反而自在不少。
云凝这次回来的契机一方面是见证金爵和李琼裳的幸福,一方面她也要作为金属风暴的鼓手参加音乐节的演出。
刚好最后一站是寒城,不用再折回北京了。
时隔近五年,她又成为了秦骁的临时鼓手。
牙仔的老婆生孩子,要陪着坐月子,秦骁便找到云凝,作为朋友,云凝当然愿意帮忙。
只是秦骁表白的事,她未跟李琼裳说过,觉得没必要。
“今年过年碰到骁哥哥,聊到你时,他说的。看起来倒是不沮丧,也许还有战斗力。”
李琼裳打趣道。
李琼裳以前对冯伞印象挺好,可他对云凝的做法让李琼裳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别的不说,秦骁至少比冯伞坦荡。
“别开玩笑了,我和秦骁不可能。”
人怎么可能心里装着一个人,嘴上还爱着一个人呢。
“行,不提了,那你回来有什么打算吗?你在北京工作那么忙,业余时间还要学音乐,是打算自己组乐队吗?”
云凝若有所思,“先帮秦骁演完音乐节吧。”
自己组乐队。
云凝以前想过,遇见了风花,遇见了冯伞,在那之后就没再想过了,至于学习音乐,她想是为了提高实力吧,也许是这样~
“下面我们有请新娘扔捧花。”
台上新娘穿着白纱,手里握着一小束粉色手捧花,背对宾客,身后一群女生同古代抢绣球似有异曲同工之妙,台上热烈台下半热烈。
今天是金爵大学室友结婚。
同在一个城市,两年多未见,未联系的金爵和安录好巧不巧挨着坐,大概是全场最冷的角落。
“金少,未婚妻怎么没领来?”
“李琼裳有事。”
这一桌都是熟人。
安录看着金爵别扭的样子,心里暗笑,还是没变。
“金爵,你换手机号了?”
安录曾经联系过金爵,接听的是陌生人。
金爵当年也是一时气愤不平,换了手机号,断了所有联系。
他想不明白退赛怎么了,没拿冠军怎么了?人在未来就在,人散了过去仿佛都变成了笑话。
但两年过去,一时怒气产生的棱角在时间的长河里被磨平,怒气也日渐消散,“换了,你要吗?”
曾经还是有许多美好的,风花是他唯一组过的乐队,有时想想就像初恋,没结局却永远特别。
“要要。”安录少有的陪笑脸。
这时,同桌的一个男生凑过来说,“金少,你求婚那天那个叫阿凝的女孩是不是单身?”
台上抢到捧花的女孩正在分享喜悦,“捧花代表幸福的传递~”
“安录,你和小伞还有联系吗?”金爵没立刻回答,而是转头问安录。
“联系啊。”
金爵转身坏笑回答男生,“是单身啊。”
“介绍介绍呗。”
金爵故意提高了几分贝,“可以呀,不过你的竞争对手有点多。”
“没关系。”
“还挺自信,那等我回头帮你问问。”
“谢了。”
“不客气。”
两人对话刚结束,安录忙插嘴,“云凝还是单身?”
金爵当然知道安录的意思,“怎么你不会对小云姐有意思吧?”故意调侃他。
“滚蛋。”安录用臂肘戳他。
“我滚什么蛋,随了份子钱还没吃饭呢,再说又不是你婚礼。”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拌嘴时光。
很多时候,释怀只是一瞬间,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安录:“说正经的,不久之前我看见云凝穿着一身裙装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去云和,看起来挺熟的,男生和云凝什么关系呀?”
金爵印象中云凝甚少穿裙装,所以一下便知安录说的是他向李琼裳求婚的那天,“你说的是云和的老板叫袁和,至于关系嘛,自然是很好,非常好。”
金爵心知肚明,安录八九不离十是为冯伞打听,他就是要让小伞难受难受。
安录略带担忧的表情印证了他的猜测。
“对了,小伞还是单身吗?”
“当然。”
两个字更是坚定了金爵的猜测。
“怎么还单身,当年死活不见小云姐,我还以为早移情别恋了呢。”
金爵深知冯伞喜欢云凝,但是对于冯伞的举动他十分不解。
安录不接茬。
“听你的话音,云凝似乎有许多人追,为什么还单身?”
他要为小伞打探好底细。
这么一问,金爵踌躇了一秒,“小云姐眼光高呗,再说,我听李琼说过,小云姐有个念念不忘的奶奶灰~”
金爵添油加醋一番描述。
不知不觉中婚礼已经进行到上菜环节了,一旁的男生打趣道,“我说你俩搞得像热恋一样,聊的开心的。”
同桌的另一个附和,“可不,要我说你俩份子钱也随了,干脆婚礼上私奔回家私聊算了。”
在座的哄然大笑。
安录接茬,“饭还是要吃的,沾沾喜气,不过主意不错,金少,结束后喝一杯?”
借着这个见面的机会,有些话,有些歉意一并说了。
金爵:“可以,但是你付钱。”
久违的喝一杯也不错。
夕阳西下,天边火烧一样的红。
坐在路边烧烤摊的金爵和安录脸上也悄然爬上粉红色。
金爵已经许久未吃过路边烧烤了,不敢碰。
此刻吃得正香。
安录则举着一次性塑料杯,说话已经有些打结了,“所以说,都是我的错。”
安录拍着自己的胸脯一下一下,啤酒吓的在杯里乱颤。
相比之下金爵清醒许多,除了脸红其余正常。
手里拿着一串掌中宝翻来覆去,“这也不是你的错,是你和小伞共同的错,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问题,痛快地说出来呗,四个人一起商量,你俩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没劲,还烦人,还自以为是。”
安录猛喝一口啤酒,“你说得对,说得对,我是没劲、烦人还自以为是,可小伞是因为我,因为我,他和云凝走到今天我有责任。”
金爵干脆将掌中宝放下,“安录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俩能走到今天都是小伞自己的责任,就你刚刚说的那一套什么小伞觉得没能力保护好小云姐,给乐队扯后腿了,你觉得小云姐在乎这些吗?咱们在乎这些吗?爱人、朋友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吗?说到底就是他自己想当逃兵,还有你,心思重的能把柏油马路砸个坑,没必要!有什么说什么。”
金爵的话机关枪似的弹弹瞄准安录的心,密集且精准。
安录哑言。
“要我说小伞要是还喜欢小云姐就抓紧追回来,还想玩乐队就玩起来。”
金爵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心里活得十分明白,喜欢的无论人还是事,追就行,做就行,虽然当时他面对李琼裳时也有一点怂。
“你说你说的对。”
安录俨然快变成复读机了。
“我这就给小伞打电话,把云凝追回来。”
说着已经开始找号码。
金爵忍不住笑,稍有醉意的安录还挺可爱,“那我先走了。”金爵起身,“饭钱你付,还有小云姐可不好追。”
“金爵,你别走呀。”
金爵已走出好几米,他现在可是小云姐的娘家人才不要见冯伞那个大逃兵,而且回去被李琼裳知道了,今晚他就别想上床睡觉了。
冯伞在公交站的椅子上见到了安录,递给他一杯在便利店买的热茶,“喝点儿。”电话里就觉察出了安录的醉意。
“小伞,你来了,坐。”安录拍拍板凳。
此时夜幕初降,除了他俩,公交站没有人在等车。
冯伞坐到安录旁边。
安录喝了一口热茶,“舒服。”露出笑意。
“我送你回家。”
冯伞抬起安录的小臂。
“小伞坐一会儿,吹吹晚风。”安录抽走胳膊,“我知道你还喜欢云凝,把她追回来吧。”
冯伞不作声,想他是醉话。
“你知道我刚刚和谁喝的酒吗?金爵。”
安录自问自答。
“他说追云凝的人可多了。”
安录张开双臂仿佛人数都在他的臂长里。
“你知道那天那个男人是谁吗?是云和的老板叫袁和。”
冯伞的心咯噔一下,袁和~心又拧了一下,云和~心被击成了筛子。
“还有啊,明天她就要跟着秦骁的乐队去音乐节了,说是牙仔有事,你说这朝夕相处的,秦骁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录又喝了口热茶,“不仅如此,据说还有个奶奶灰,你说万一云凝好巧不巧又碰到了,别的不说,今天我们参加婚宴,还有人让金爵介绍云凝认识呢。”
冯伞从前不觉得自己是个爱吃醋,没理智的人,然而安录的一句句,一字字甚至每一次停顿都是在撞击他本就是残垣断壁的防护墙,现在已是一片废墟。
“小伞,趁云凝还是单身,追回来吧。”
冯伞看着单向道上的车涌向路口,他真的可以不顾红绿灯掉头回去吗?而她还在原地拥抱他吗?
“小伞,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小秋分手吗?”
说到小秋,安录似乎清醒了不少,她说我怂,说玩乐队的我是帅的、酷的,为了现实放弃乐队的我怂。
我说我总要考虑以后,别的不说,至少将来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能给你安全感。
安录停顿了几秒冷静的说:“小伞,你知道小秋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她说男生总是自我感动于自己的大男子主义抑或是英雄主义,从没问过女生要什么,女生要的日常温暖小细节,男生常常忽略,女生并不十分在意的远大前程,男生却偏要打个江山出来,不是说进取、拼搏不是好事,只是真的没必要用这些来当做还不能在一起、再等等、放弃梦想的理由,而且我们女生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你们给的好,要我们觉得好才是好啊。
安录说完哂笑,“是不是完美命中你我。”
小秋的话始终在安录心中像棵小草,顽强生长,偶尔让他心烦意乱。
金爵今天的话又像初春的细雨,使小草疯长,又借着酒劲不吐不快。
“小伞,我们别再做逃兵了。”
是呀,他们是以别人为借口来逃避那个手足无措、无能为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