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不散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那一年朱期和冯逢同是二十三岁,正是和冯伞现在一样的美好年纪。

    冯逢的乐队暴风鹱已经在地下摇滚中占有一席之地了,而朱期已退出乐队四年之久。

    他们十七岁时在一起玩乐队,后来朱期的父母让他专注于学习,逼他退了乐队,可他和冯逢并没有因此生分,相反一直是挚友。

    时隔二十多年,朱期仍清楚的记得他当时正在一家工厂实习,一天下班冯逢来找他,两个人在路边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

    “我和陈湘湘彻底分手了。”

    朱期一点不惊讶,他俩三天两头就要彻底分手一次。

    冯逢自己也知道,“这次是真的彻底。”烟头在他脚下失去最后一点猩红的火光。

    “什么事呀?”

    朱期眼里冯逢和陈湘湘彼此喜欢,可喜欢一个人也是要讲究方法的,他俩喜欢的方式似乎不太对。

    “以前是无中生有爱吃醋,现在是谎话连篇求关注。”

    “又骗你说怀孕了?”

    朱期还记得有两次冯逢乐颠颠的跑过来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结果全是假的。

    冯逢重新点燃了一根烟,“嗯,我告诉她打了吧,我不要。”

    朱期知道冯逢说的是气话,“万一这次是真的呢。”

    冯逢哂笑,“哪次弄的不像真的,检查报告她都能造假,我怕就算去了医院,医生搞不好都是她雇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这次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相信陈湘湘了,分手后。冯逢远走他乡,再未见过陈湘湘。

    十三年后戏剧性的此时此刻,冯逢忽然意识到狼来了的故事,最后那一次确实是真话。

    “请大家稍安勿躁,给我们两分钟时间弄清楚事实。”

    主持人接到指示硬着头皮控场,随后舞台灯灭,台下的观众期待又躁动。

    后台一群人挤在一个屋里,最后无关的人被公司的人请了出去。

    只剩当事人和放飞音乐的负责人,放飞音乐的人当然知道今天的比赛结果是公正的,冯逢的确是被临时请来替补红梨乐队主唱的。

    可刚刚冯伞在台上说的话听起来鱼雷说的八成是事实。

    这样,明明是突发事件却难免会被人扭曲为刻意安排。

    更棘手的是没人听说过冯逢有孩子,似乎连冯逢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不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样一来总会有人恶意揣测这次招募乐队是暗度陈仓,是为了捧风花乐队。

    所有事情虽都是空口无凭,可正因为是空口无凭,有心之人便可编排出一部阴谋论,无法反驳。

    关键是冯伞还默认了。

    放飞音乐的负责人头都大了一圈,这杂乱无序、没头没脑又千丝万缕的事怎么就发生了?

    “冯伞~”冯逢叫的轻而柔,“你今年多大了?”完全没心思理会节目的事。

    冯伞在台上之所以没否认,完全是不想欺骗大众,也不想连累队友,如果他否认,现在他们的乐队正在接受祝福,准备签约,实现他们最初努力奔向的目标,可世间没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现在这个秘密被人掀开了一角,如若有一天被人整个揭开,到那时经由他人之口说出,他们的乐队便会受到非议,想要说清更是难上加难。

    虽是如此,冯伞并未打算和冯逢相认,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方式相认。

    父子情,他很是生疏,从小他便未见过父亲,听倒是听过无数遍,每次母亲喝酒或心情不顺,总是要对着他骂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冯逢那个王八蛋,他让我打掉你,他不仅是王八蛋,还是杀人凶手。

    稍小的时候冯伞也讨厌过父亲,觉得自己是因为他才被母亲讨厌,即使姥姥常常安慰他,告诉他,不要在意母亲的话,可他终究是心有不欢的。

    待他慢慢长大,他似乎明白了,父亲要不要他暂且不论,若说父亲是杀人凶手,杀的也不是他,是母亲,她因他而失去了理智、心智甚至是爱人的能力,她疯狂且暴躁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时光像常年不绝的冰川水,冯伞便是抚过的石子,长年累月情感上关于父母的那些棱棱角角平滑了许多,尤其是有了乐队,有了云凝之后,心中的沟沟壑壑皆被糖浆填满,每一种情感之间虽不能替代,但可以弥补,只是现在他哪一边都没能守住。

    他想,回到最初的起点,也许算是一种美好的结局。

    没有怨念,没有心跳,“我决定退赛了。”他没有回复冯逢的问话。

    冯逢不是个暴脾气,却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说你这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现在问你又不答。”冯逢急中带柔。

    “事处理完了,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

    冯伞说话时并不敢看冯逢。

    放飞音乐的负责人,“对对,现在先解决节目的事,观众还等着呢。”

    冯逢只好暂时作罢,千言万语硬塞回肚里。

    放飞音乐,多方考量,暂时拒绝了冯伞的提议。

    改提议为去掉冯逢,重新比一场,后台听到建议的乐队,除了金属风暴皆反对,大概是知道即使重比冠军也是无望,不愿白费力气。

    如此便只能按照冯伞的提议了。

    “我们退赛。”

    第一次听到这个决定的金爵和安录大为震惊,却也不敢说什么,细想能理解。

    放飞音乐最后决定节目播出时将风花的镜头剪掉,声称风花因个人原因退赛。

    关于非议,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非议便永远只是非议,日子久了自会消失在茶余饭后的谈资中。

    北京火车站前。

    云凝和金爵、安录,一人手里一个行李箱站在入口处。

    此刻金属风暴应该已经和国内最大的厂牌放飞音乐签完约了吧,而他们片刻也未在现场停留,收拾好行李匆匆买了票,打算连夜回寒城。

    冯伞说有事让他们先到火车站等。

    三个人没敢多问乖乖照做,可眼见着检票的时间临近,却没见冯伞半个影子,三个人不停地向广场的人流张望,心急如焚。

    “小伞不会有事吧?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金爵提这个心,建议。

    三个人对对眼神。

    安录:“要不再等等。”

    对于冯伞,三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云凝即便是以女朋友的身份也不敢,准确来说是不应该,他的私事即便是亲密关系,也没有擅自插手的权利。

    是的,云凝包括金爵和安录在内,理所当然的以为冯伞是去找冯逢了。

    规定的时间越近,越是着急,时间仿佛过得越快,终于,在检票开始前的十分钟看到了冯伞纤瘦清俊的身影,穿过人海匆匆而来,有那么一瞬三个人的眼眶微湿,心里说不出个究竟。

    三个人向前迎了迎小伞,“你~总算来了。”金爵的话被冯伞脸上的青一块肿一块生生截成了两段说出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

    冯伞微笑,仿佛嘴角的红肿只是装饰,并不会带来痛感,每一块伤痕上甚至还开着花,绽放着自由释放的光。

    和冯逢打起来了?

    不会,小伞是温和理智又懂礼貌的人,怎么会和自己的父亲打起来呢?

    三个人各自打着心鼓。

    可这一脸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憋着也不敢问也没时间问。

    “快走吧,一会儿来不及了。”安录提醒四个人。

    匆匆进站、检票、上车、找到座位。

    刚好是四人座,两两对坐,终于安定下来,四个人竟一时没有了话,准确来说是心中有千言,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火车像爬行的绿色游蛇悠悠的穿梭在夕阳笼罩的大地上,车厢里泡面的香味儿扑面而来,狭小的过道,人们缓慢侧身来往于茶水间,火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跑着熟悉的路线,这情景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车厢里重复上演,只是人大多不同罢了。

    云凝想她们也与来时不同了,来时带着满腔热血与希望,回时却带着满腹狐疑与不安。

    她不禁将左手覆在身旁冯伞的右手上,是安慰也是寻求安慰。

    从前这般亲密冯伞只觉得甜,觉得满足,如今这份纯粹的甜、满足里掺进了杂质,与云凝无关,是冯伞自身的心魔。

    “我去卫生间。”

    他抽出手,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狭□□仄的空间里火车驶过铁轨的声音咣当咣当,仿佛也碾压过他的心。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刚云凝的手就在放在上面,温暖、柔软,和面对她时他的心一样。

    初识时金爵曾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回答说温暖的人,现在回想云凝是不知不觉溜进他的心里的,他毫无防备也未多想。

    从小到大爱慕他的人很多,他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这副别人眼中好看的皮囊而已。

    那时,他以为世人真是肤浅,一副臭皮囊而已,如今想来是他没有自知之明,他除了这副还说得过去的皮囊,还有什么。

    将喜欢的女孩拥入怀里,却没有给她足够的温暖,亲吻了她的嘴唇却没能让她每日欢愉,牵起了她的手,遇事却没能及时的将她挡在身后。

    当当当

    “小伞~”

    云凝在座位上始终注视着卫生间的门口。

    冯伞进去了好久未出来,她有些担心。

    比赛时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冯逢否认或者不知冯伞是他儿子,于谁心里都会不好受吧,更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秘密被人揭开不说还要给出证明,为难都不是,是置于死地。

    云凝想也许是因为她,鱼雷才会对冯伞下手,乐队至此是她的责任,而她什么都没能做,全让冯伞一个人扛着,她想她~

    卫生间的门锁咔嚓一声开了,冯伞走出来带着调整之后的笑。

    云凝也回以同样的笑,“给,刚刚车上卖的。”

    冯伞接过冰凉凉的雪糕。

    “谢谢。”

    冯伞并不想吃,可这样的时光正在倒计时。

    他刚要拆开,云凝又拿了回去,“这是给你敷脸的。”放在他红肿的嘴角,她不知他为何受伤,只知他要快点好起来。

    雪糕的凉意侵入皮肤,冰冷掩盖了疼痛,麻痹了神经,心脏却砰砰有力。

    他好想拥她入怀,亲吻她的嘴唇,然后牵起她的手说,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吧。

    他忍住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忍住了。

    “化了就不能吃了。”

    冯伞抬起手拿过雪糕,碰到云凝指尖的那一瞬,他的心在左右摇摆。

    “借过。”

    他和她为行人让了路,“我们回座位吧。”

    冯伞手里握着雪糕,凉意从手心直达心底。

    这趟火车相对于来时的火车要快上一些时间,到达寒城是凌晨一点。

    四个人走出火车站,城市的黑夜总是难挡人工白昼的侵占,无法成为纯粹的自己,就像他一样无法纯粹的只为自己而活,好在,他有过纯粹的快乐时光,够了,人不该贪心。

    没听过的地名从出站口熬夜讨生活的人们大声密集的话语里蹦出,有的像复读机,有的像报菜名。

    四个人摇着头,穿过人群,走向相对空荡安静的站前街道,一辆顶着绿灯的出租车明晃晃的从不远处驶来。

    冯伞犹豫着要不要拦下,有些事他想好了又似乎还需要些时间。

    “我去拦车。”

    金爵已拉着行李箱飞奔出去。

    出租车被拦下。

    冯伞想这是在催促他快些做决定呢,走过去。

    “这辆车让给我吧。”

    金爵,“当然你和小云姐一起。”要不然他早放行李箱了,而且他是识趣的人。

    “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冯伞将行李箱装进司机打开的后备箱里。

    “什么意思?”金爵连同安录不解。

    云凝似乎隐隐知道,她默默的站在一旁。

    “我们散了吧。”语毕,冯伞让司机开车。

    夏风透过窗户铺在冯伞的脸上,轻柔温暖,他忽然泪眼婆娑,后视镜里的他们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日后也将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也好,他们不该和一个无用的人待在一起,守护不了爱情,也守护不了乐队,还亲手将一切搞砸,连累他们失去许多。

    就让他们讨厌他吧。

    “他什么意思?”

    金爵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掏出电话,疯狂打给冯伞,被疯狂的拒绝直至关机。

    “靠!”

    金爵抬脚踹行李箱,擦边~行李箱没倒像个陀螺似的,在站前广场转了一圈停下,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冯伞什么意思?”金爵改问安录和云凝。

    安录没想到冯伞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云凝想起了陆露的话,冯伞虽不会憎恨破坏他梦想的人,但若是他自己,他必定会耿耿于怀。如此她也脱不了干系。

    “你们怎么也不说话?”

    金爵是乐队里最赤城的人,其他的人一路走来遇到了一些事,生了一些杂念。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