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陆露的事情被经历过的每一个人用各自不同的情感掩藏在心里,湮灭于每天忙碌且紧张的排练生活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转眼便到了决赛的日子。
化妆间里轮流挤满各个乐队的成员。
女生加上云凝只剩两个人,安静地并排坐在化妆间的一隅,看着铁打的化妆师流水的男乐手,以及听着来来往往的开关门声和插科打诨的嬉闹声,偶尔有两句正经对话,“听说了吗?这次的评委是暴风鹱乐队的主唱阿逢。”
“四个评委吗?”
“不是,是代替红梨乐队的主唱,临时替换,据说是红梨乐队的主唱,昨晚突发肠胃炎入院了。”
“真假,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就是知道。”
一个男生对于他自己的一手消息甚是得意,“瞧好吧。”甚至卷起舌头屏气,打了一个颇为炫耀的空响。
男生的话结束。
做完妆发的金爵凑到一旁的冯伞身边低语,“小伞,我也听说了,你说对我们会不会不太友好呀?”
冯伞未回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仿佛在审视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金爵还在说:“暴风鹱的歌,我不太喜欢听,还是红梨的好听,你说阿逢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们的音乐呀?”
暴风鹱乐队虽在摇滚圈内有名,可金爵没听过几首,和他们现在做的音乐不一样,对主唱阿逢也没太注意,印象中好像是个挺冷、挺酷的人。
金爵少见的也会胡思乱想,是因为今天一战赢了,理论上乐队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输了虽然于金爵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继续踏实做音乐,可事情往往都是在没得到,却极大概率会得到的时候,人最容易兴奋的想入非非。
“别想太多。”
冯伞安慰金爵也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心里是无比渴望拿到这次冠军的,他知道这一次比起正常对成功的盼望,他有些过于急切了,没有办法舍去了许多东西,只他一个人还好,事实是并非如此~
冯伞的话仅四个字,却足够使金爵惊讶的。
面对他说的一些有的没的,冯伞从前都是沉默以对,如此温柔的安慰属实是第一次。
金爵近来偶尔会觉得冯伞与从前不一样了,话好像比以前多了,可整个人似乎更敛起来了。
安录从前些日子开始也不太对劲,死磕每一个细节,搞得他对玩乐队的乐趣都被消磨了许多。
就他和云凝看起来还是一如从前一般,难道是上次的事情?云凝和我都释怀了,他俩还~,“小伞,上次的事我已经原谅你了。”
“谢谢。”冯伞真诚的回了金爵一句。
“麻烦你能帮我把刘海放下来吗?”
“你确定?”
化妆师看着冯伞清澈明亮的眼睛,“放下来可能会有些遮眼睛。”
“没关系,麻烦你了。”
“对对对,我们小伞怎么都帅。”
金爵因接二连三地被冯伞温柔以待,兴奋的跟着胡乱附和。
云凝将这一切默默的收进眼里。
近来,她也觉得冯伞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看着冯伞长长的刘海,她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一些,不知不觉中他对她的喜欢里仿佛多了谨慎,多了克制。
起初虽也不是多么炙热,但明媚,就像夏日的好天气,仿佛推开窗,整个人就能飞上蓝天,变成朵朵白云,软绵绵、轻飘飘的。
现在他和她仿佛晚霞,美好犹在,只是少了点最初的希望与想象,最让云凝不安的是她未变而他变了,。
比赛开场。
果然是暴风鹱的主唱阿逢代替了红梨的主唱,理由也和传闻中的一样,主持人只是补充了一点,阿逢是刚刚结束了为期半年的巡演来救急的。
阿逢一出场就赢得了现场观众的欢呼和注视,开场的气氛瞬间热烈,除此之外,之前淘汰的乐队也有部分人回来观赛,只是观赛不参与投票。
每一个乐队表演完立即投票,票数即刻公布。
按照抽签风与花的狂想是最后一个表演,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决赛的主题是写给重要之人的一首歌,冯伞拿出了《戏言》。
云凝有些意外。
金爵和安录同样意外。
写给重要的人,第一直觉应该是爱人、亲人、朋友说得直白些无非不过爱情、亲情,友情。
总结下来不过是以感动、感伤、欢快、煽情这几种为主要基调。
可冯伞这首歌,恰恰与之相反,本就微不可察的不舍之情,还隐藏在犀利责备的歌词之中,听起来不是写给重要的人,而是写给背叛的人。
云凝知道这首歌是冯伞写给他母亲的。
母亲,无论关系如何都是重要的人。
金爵和安录在听了几遍之后,似乎也深感其中的难舍之情,只是担心观众和评委乍听会不喜欢,几番商量之后,他们还是决定相信冯伞。
这一路走来,冯伞虽不是张罗周全之人,却是一个在音乐上有实力、有判断力的人。
难得的是冯伞不执拗于自己提出的想法,会听取他们的意见,切实地综合考量后再做决定。
事实证明,这首歌选得十分成功。
冯伞以往都是白t、牛仔裤,今日罕见的穿上了黑色的衬衫,黑色的破洞裤。
穿这一身安静的站在昏暗舞台的一束昏黄色灯光下吟唱。
冯伞清冷的嗓音,在这样沉静的舞台氛围下,像晚秋被雨淋着的青石板路,湿湿凉凉,踩上去哒哒作响,抓着人的听觉,还送人一丝惆怅。
金爵也一改往日张扬的舞台风格,静静站在灯光下弹着贝斯。
不变的是金爵耀眼的钻石耳坠和一向沉稳的安录。
云凝在舞台后方敲着鼓,心里再一次确认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与之相反,冯伞表面看似平静如湖面,实则内心暗流涌动,若早知道今天的评委是暴风鹱的主唱,他便不会选这首歌了,唱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戏剧。
好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场戏剧。
冯伞压抑着内心,用情的演唱。
母亲忽好忽坏的情绪、整日挂在嘴边却说十分讨厌的乐队、和一个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远走高飞……往事一幕一幕划过眼前。
在冯伞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阿逢的那一刻成为空白。
嘴里的一个字像心一样颤抖了一下。
然而,失误倒也和歌曲的氛围不违和,有点情之所至难以自抑的意思。
一曲终了,主持人倒计时三秒,让底下的200名观众投票。
“198票!”
主持人用颇为震惊的语气读出大屏幕上醒目的白色数字。
观众票数可是要比第一支表演的也是目前最高分的金属风暴还要高出三票。
“现在让我们看看评委们的票数。”
主持人也无比兴奋,甚至都不用他刻意调节紧张的气氛,省了不少力气。
“评委阿水老师给出了四票,张孟老师也给出了四票,至此,金属风暴领先风花四票,冠军究竟花落谁家,让我们看看阿逢老师给了几票~”
所有人屏息以待,全场人的神经化为一根紧绷的弦。
“让我们先听听阿逢老师的点评。”
咦~
所有人发出失望又鄙夷的声音。
金爵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戏真多,忘记平时同样戏多的自己。
阿逢拿起麦克风,“此刻应该没人愿意听我废话吧。”直接举起手中的写字题板,5分。
底下一片欢呼,不知是为了一票之差险胜的风花庆祝,还是为阿逢帅气干脆的做法所折服。
当然,目瞪口呆的人也是有的,比如说一直嘴上自信,事实来临却不敢相信的风花,还有同样感受的金属风暴。
主持人倒是介于两者之间,平静又喜悦的说:“那让我们恭喜~”
“等等!”
一片欢呼声中横空出现一个厉声。
所有人安静下来。
主持人被打断后颇为冷静,“如果我没记错,是海风乐队的吉他手鱼雷,有什么话要讲吗?”面带笑容,保持礼貌,示意工作人员递个话筒给鱼雷。
鱼雷接过话筒,“喂喂。”测试好用,“我质疑比赛公平。”抛出几个字。
下面便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主持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听到一愣。
鱼雷刚好继续说,“阿逢和风花乐队主唱是父子关系。”
这下全场沸腾了。
据网络某平台八卦说阿逢一直是单身啊。
怎么可能,没听认识的人说过呀。
……
主持人手掌心向地压,示意大家冷静,“鱼雷,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此刻已经不能关了鱼雷的麦。
“当然,不信你可以问当事人。”
鱼雷那日在楼梯间听到冯伞与他母亲的全部对话。
对话虽没明确说出和冯逢的关系,但鱼雷回去反复咀嚼对话内容,又在网上搜来冯逢的照片仔细琢磨,冯伞的眼睛、轮廓和年轻时的冯逢简直分毫不差。
鱼雷又搜罗了许多冯逢年轻时相关的信息,推断是父子。
本以为只是掌握了一个八卦,没曾想老天爷偏爱他,将这出好戏送到他面前欣赏
风花拿不到冠军也就罢了。
拿到冠军,推断无论真假他都要搅浑这潭水,让风花的人恶心恶心。
至于鱼雷这么做的理由,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部分是为了开心。
有些人就是幸灾乐祸体质。
主持人的职业生涯从未遇到过这种奇葩事,刚刚那一点职业的冷静也所剩无几。
“我只是临时被抓来当评委的,放飞音乐确实是给钱,但没说赠儿子。”
冯逢主动拿起话筒一本正经地说着。
底下的观众被逗笑,气氛得以缓和,主持人趁机示意关麦。
“你说,冯伞~”
还是慢了一拍。
观众纷纷看向冯伞
比赛有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又幼稚的潜规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滚圈儿曾经的第一美男阿逢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美貌完全不输给他的儿子。
同样好奇与震惊不相上下的还有金爵和安录。
云凝是震惊与担心。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初识不久时冯伞的那句话,不过是另一个人基因的复制品罢了。
摇滚在国内相对而言是小众的,所以不刻意去想,不会有人发觉某两个人长得像,哪怕是玩乐队的人轻易也不会想到这些,更何况他们和暴风鹱做的是完全不同的音乐类型。
云凝想要拿过金爵手里的话筒,她要保护好她的小伞,却被冯伞抢先了一步,他侧头对她微微笑,温柔又平和。
他已经不能保护她了,不能还厚颜的让她挡在前面。
冯伞紧张地反复转动话筒仿佛话筒是刚出锅的山芋,而他像夏日的一团烟火,几百双眼睛盯着他,好奇他究竟绽放出什么样的花样,什么样的颜色。
不同的是烟火会消失,他不会甚至被众人的视线死死的钉在这里。
他逃不过了也不能逃,他还有他亲爱的伙伴,他喜欢的女孩。
“我只能说比赛是完全公平的。”
虽突如其来,但他不想说谎话,真话又不知该怎样说,只好避重就轻。
然而话一出口瞬间议论声四起,台上的人碍于录像控制后的表情仍看得出惊讶。
什么意思?
这是间接承认父子关系了。
哇,unbelievable。
……
坐在评委席上的冯逢对于冯伞颇有歧义的回应,怒火中烧,心想年轻人可真会玩儿,我从二十三岁开始单身,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连女朋友都没有,竟敢说~想到这里冯逢拿起的话筒又不自觉的放下。
一场暴雨般的记忆骤降至脑海,将他心中的火浇灭甚至还给了他一个雷击。
台下有一个人在这一瞬间跟他产生了同一个念头。
那个人是小七哥—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