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为了参加‘春天花未开’寒城周边室内音乐节,云凝她们坐了将近五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达一个叫北市的地方。
北市距离寒城三百多公里,位于小兴安岭西南麓。
这里的春天比寒城来的还晚,已是四月,云凝一下车,除了积压的冬雪消失无影之外,街面上没有一点春色,“好歹寒城还有迎春花呢。”云凝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裹紧了外套,风有点大,有点凉。
“来来来,拍张照。”金爵兴冲冲地走到‘北市’两个大红字下面并招呼他们三个过去。
比起云凝,金爵更像个小姑娘,爱拍照,既是小姑娘就只能宠,冯伞也没敢拒绝,三个人乖乖凑过去照相。
四个人将行李放在提前定好的快捷酒店后,随便吃了一口饭就直奔演出场地准备。
晚上七点,云凝她们即将登台演出,虽说场地没有室外音乐节那么大,但也是七度酒吧的两三倍。最重要的是一眼望去似乎并无空隙,云凝没想到一个北方的小城对摇滚乐居然能有如此高涨的热情。
场内像是沸腾的超大油锅,完全吞噬一切情绪,只剩激情和无限量的多巴胺,然而场面越是热烈,云凝越是紧张,面对这么多乐迷,还是第一次。
不仅如此,她们乐队今天还会尝试一首新风格的歌曲,作为第一次参加音乐节的纪念放在开场,这首歌可以说是排练时碰撞出的新想法,也可以说是“蓄谋已久”。
之前在酒吧的演出,一直不温不火甚至有点凉,四个人嘴上不说,心里有数,私下都在学习琢磨,当行动力和潜意识在某一天集中在了一点—产生了新的风格。
位置就绪,灯光就绪。
“大家好,我们是风与花的狂想。”冯伞清冷的嗓音刚落,台下回应如雷,这场面是七度酒吧所没有的。
云凝想也许是天渐暖而花未开,草未绿,一整个冬天被压抑的热情需要释放的原因吧。
《动物世界》冯伞趁着声音落下的间隙报了歌名。
这次很安静,等待表演开始的安静。
合成器冰冷迷幻的声音响起,规则的声音波形借着金爵的手产生刺激神经的上瘾旋律,融入云凝的鼓,融入安录的吉他,把人带入布满钢筋水泥的几何空间,灰白的水泥墙上生出孤独的影子,只有心脏在每一个节拍上强烈跳动,跳动。
冯伞冰凉且冷静魅惑的声音汇入,影子被注入灵魂,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无数个打着金属礼手势的影子开始舞动,跳跃,不可遏制~
无数个孤独汇在一起燃烧便是热闹,是燥。
乐队成立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热烈的反馈。
云凝的鼓打的更带劲了,体内的荷尔蒙也在飙升,仿佛下一秒就要丢掉鼓棒,飞到舞台中央一起摇摆。
冯伞也比以往更放得开,时不时弯腰贴近观众,引得一大波女生尖叫不止。
安录的吉他弹的也比往日潇洒许多。
金爵就更不用说了,弹贝斯时就有悖于乐队里往往低调的是贝斯手这个理论,拉风,耀眼,抓人眼球,玩上合成器也毫不逊色,舞台上自带骚气。
说起来加入合成器也是金爵的提议,在他眼里贝斯是低调的性感,像穿着深v领、湿发的忧郁男人,而合成器是高冷的性感,像身穿未来感科技服的冷酷少女。
他觉得冯伞很搭后者,台下燥起来的听众证明了金爵的感觉,金爵虽不及冯伞有才华,但他有眼光,有想法,这点,云凝是认同且佩服的。
半个多小时的表演像是一场激素喷涌的盛宴,出了场地,夜被衬托的格外安静。
耳朵似乎还没有适应这种刹那间袭来的安静,有种恍如隔世的抽离感。
不过,总有人例外。
“爽,真爽。”金爵甚至有些蹦蹦哒哒,“小伞,今天巨帅。”
这点,云凝是赞同的,本就好看的皮相,上了舞台,更是闪闪发光。
“哎!你们看没看到下面pogo,开火车,哇~”金爵一脸回味无穷的享受表情,他在舞台上激动的都想跳水了。
云凝她们三个人摇头笑笑,心里激动,行为克制。
“本少爷要搞一辈子的乐队,听一辈子的尖叫。”金爵把无人的街道当成山谷高喊一声,也喊出了每个人的此刻的心声。
不过,有人是为梦想,有人是为心中的快乐。
总说做一件事不求回报,云凝觉得不准确,做一件事哪怕只是让自己开心了,那也是回报,回报给了情绪,而情绪上的满足,珍贵且难得,还超越许多。
就像现在,他们可以说除了身后的乐器,身边的伙伴一无所有,但他们无比欢喜,仿佛拥有最坚不可摧的武器和整个世界。
“小伞,我们今天必需喝点了。”安录也被点燃。
“回寒城再喝吧。”明天一早他还有事情要做。
“冯小伞~你有点扫兴哦。”
对于金爵这种撒娇似的责怪,冯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准确来说是胃部的不适让他停止了思考。
“回寒城喝吧,到时候带上小秋和小裳,都是家属。”
云凝总是在适当的时候维护他,自然有效。
金爵很是受用也很是会听重点,“小云姐,你这是认可我了。”
云凝送他一记白眼,“小裳是我的家属。”
金爵竟然也大胆的给了她一记白眼,“嘁~我也不需要你的认可。”
“呀!金爵。”云凝撸起袖子,金爵已经跑出好远,她追了上去。
“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安录摇摇头。
冯伞看着云凝矫健的身姿,“挺可爱的。”
“你说什么?”安录听清了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冯伞竟真的清晰的重复了一遍,“挺可爱的。”
安录当然知道小伞说的是云凝。
什么意思?安录借着昏黄的路灯细细打量冯伞的模样,分明有坠入爱河的温柔光芒,暖了他冰冷,也拽起了他的嘴角。
第二天一大早,云凝正在洗漱,酒店的房门就被人扣响,听音是冯伞,趴猫眼确认,是他。
看了一眼右手腕的手表,七点,离出发回寒城还有一段时间呢。
云凝拽拽衣服,顺顺头发,狐疑着开门,“小伞,有什么事吗?”
冯伞一脸笑容。
云凝发觉最近他的笑容有点多,别的不知道,今天这笑可能是昨晚演出反应很好留下的好心情吧。
“带你去看花。”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是~,“去哪?”除了快捷酒店大堂的几盆假花,她是没发现哪还有花。
“去山上。”他说的天真烂漫。
云凝一头雾水,“山上?”声音里满是惊讶不解,“不回寒城了?”
“下午回。”
“那~那安录和金爵收拾好了?”她视线以后,并未看到他俩的身影。
“他俩按时回去。”
什么意思,就我和她,突然发现不是集体活动,她抑制不住的有点慌,就像那个过的紧张的年一样,“就你和我吗?”
“嗯,快收拾一下。”
“哦。”她怎么就不会拒绝他呢。
云凝收拾停当,一个小背包,多余的行李虽不多但都按照冯伞的指示给了安录和金爵。
下楼时,冯伞正在等她,身后还停着一辆普通黑色轿车。
见她下来,他打开车门,“上车吧。”
上的还是驾驶位,“你租的?”
“嗯,知道你会开车。”
平日闲聊的时候,云凝好像是提过自己会开车,他倒是记得清楚,说起来,她也隐隐约约记得冯伞不会开车。
原来她就是个免费的司机,瞬间没什么好紧张的了,甚至还有点过度放松,“你知道路吧?”
“嗯,我告诉你。”
车子启动,没一会便出了北市,笔直的一条路,不宽,不允许轻易超车的双向车道,水泥地面龟裂的像是皮下的血管脉络,两旁是未见绿意的垂柳,远处是一片一片枯黄的草甸,景色单一。
“小伞,你以前来过?”云凝随意闲聊。
“来过。”他是会为了喜欢而不惜长途跋涉的人。
“领别人来看花?”闲聊着还是忍不住试探。
“你是第一个。”冯伞看向她,即使云凝目视前方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灼灼。
什么情况,这话,这眼神。
让她如坐针毡,直直腰,挺挺背,“那个~上次你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吗?”
冯伞听的出她的言外之意,“冰凌花的花期就是这个时候。”
云凝第一次听说,听这名字确实像是个耐寒的,“你看过了,还要来看,一定挺漂亮的吧?”
云凝开始好奇,开始期待。
“漂亮,但主要是想带你看。”他想带云凝看他遇到过的美丽世界。
云凝喉咙有些干涩,他怎么竟讲些让人内心混乱的话呢,“小伞,你给我讲讲你知道的有趣的植物或者动物吧。”她只好生硬的扯开话题。
冯伞说起动植物总是滔滔不绝,她听就行了,而且科普总该是些规规矩矩的话吧。
冯伞嘴角轻笑,“那说说动物吧,行为有趣的比较多。”
还好他接茬,云凝松了一口气。
“有一种动物叫三趾树懒,长条形的黑眼圈包裹着黑溜溜的眼睛,看起来略带笑意,它们终生在树上生活,在地面不能站立和行走,动起来慢的似乎都追不上蜗牛。”
云凝听着并未觉得有趣,但还是面带笑意佯装认真。
“但是三趾树懒它排便却必需要到树下排,一般是一周一次,要花去一天百分之八的能量摄入,最可怕的是树下于它们而言也是危险的,有调查显示三趾树懒有一半的非正常死亡原因是因为下树排便造成的。”
云凝笑了,疑惑的笑,“那它为什么还要下树排便,动物不是越进化越聪明吗?”
冯伞没有着急回答继续说:“三趾树懒冒风险也是为了它自己,它的毛发里生活着藻类,真菌,飞蛾多种生物,它们是高度连结的共生关系,它下树排便是为了供飞蛾繁衍,而这些飞蛾死后会被树懒身上的真菌分解成二氧化碳,水和无机盐以促进藻类生长,这些绿藻对树懒来说非常容易消化,而且提供的脂质养分也高。”
云凝听的津津有味,“那它也算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果然动物也是富贵险中求啊。”
冯伞被她的调侃语气逗笑,“小伞,你最近越来越爱笑了。”云凝一不小心说出真心。
“嗯,因为开心。”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除了昨晚演出收效甚好之外,云凝不知道冯伞还有什么开心的事。
不过,她没追问,他开心就好,“对了,小伞你为什么对植物,动物这么感兴趣呀?”
意识里男生喜欢的是篮球,汽车,机器人,游戏,据她观察冯伞对这些都不太感冒,既然闲聊到就随口一问。
“觉得动植物的世界乐趣无穷,它们生存,繁衍,依循着本能存在,捕杀,共生,残忍,温情,多情,专一,孤独,群居,永远矛盾又永远和谐,在大自然这个环环相扣的食物链里接受命运的安排同时也挣扎着前行而且在大自然里仿佛也能看到我们人类的属性,关系,但相较于我们,它们又简单许多,纯粹许多。”
“那你有特别喜欢的动物或者植物吗?”
“赤颈鹤吧。”
“赤颈鹤~?”云凝第一次听说,不过,闻其名大概知其形,“为什么?”
“赤颈鹤是伴侣终生制的,它们终生只为伴侣翩翩起舞,并且一同抚育后代。”
云凝听着浪漫也感伤。
不过,她好奇专情的动物不止一种,为什么是赤颈鹤。
后来,她私下用手机百度了赤颈鹤。
后来之后的很久,她才知道,赤颈鹤便是冯伞自身的属性,渴望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