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紧邻寒城师范大学有一个叫做呼吸之窗的公园,说是公园却建的比较别致,比较私密。
不同于常规的休闲公园,这里建有一个极简版的上海迪士尼梦幻童话城堡,一个可容纳二十几人的露天小舞台,以及若干个样式风格不同的彩色小房子,当然也有公园常见的花、草、树、湖、桥。
公园的四周是两米高的砖红色围墙,大门是欧式雕花门庭镂空铁门,上了锁,只留旁侧一个不惹眼的镂空小铁门供人行走。
周围除了寒城师范大学,只有两个居民区,所以,这里风景虽好,发现的人却很少。
云凝也是去年一个人闲逛时才偶然间发现的。
昨天打电话应征鼓手,对方竟然约在了这里的露天小舞台,看来对方要么是一个学校的,要么就是周边小区的,再要么就是一个城市探险家。
此刻,云凝慢慢走在公园的木质栈道上远望露天小舞台前的橘粉色小房子,心里忽生枝枝叉叉,万一是个坏人怎么办?不会的,声音听着不像,万一是……
云凝做决定时总是痛快,临近了才开始胡思乱想。
没事,见机行事,不行就撤,她跑的还是很快的,这样想着,云凝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距离大概四五米的时候,云凝瞧见露天小舞台那里有四个男生,看身形都是年轻人,其中有两个男生旁边还放着吉他或是贝斯。
应该就是了。
她今天特意戴了隐形眼镜,长相虽看不真切,但个子都还挺高的,模特团队既视感,还好,她也不算矮。
云凝还未走近,其中一个男生就从她的反方向离开了,点头欠身的摆手再见,看样子不太熟,难道也是应征鼓手的,那么简易粗糙的广告除了她竟然还真的有人相信,有意思,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你们好,我是应征鼓手的……”
三个男生闻声抬头,齐刷刷的看向她,一时间她的手脚有些无处安放。
虽说从小到大被无数个男同学注视过,但大多是偷偷的,她假装看不见,并不在意,此刻的目光是直线球,看的她想躲。
“女孩一起玩乐队不方便吧。”其中一个平头,看上去很老实的男生嘀咕了一句。
“你懂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尤其还是美女。”另一个浅黄色中分齐耳小波浪,左耳还带着一只让人很难忽略的耀眼的钻石耳坠的男生小声反驳了一句。
声音都不大,却也足够云凝收进耳朵,心里生出三分不喜。
“打鼓的视频带来了吗?”云凝听声音知道这个冷白皮的男生才是昨天接电话的人,粗看是个靠谱的人。
“嗯,在手机里。”云凝向前两步,双手将手机递给他。
昨天,他先是问过云凝平日里听的歌,然后才让她挑一首她喜欢的,演奏并录下来,
云凝挑了一首柔和又熟练的曲子,在家录了几遍,选了她认为最好的拿过来。
除了感情,她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尽全力,不为别的,只为尊重自己,连自己都不懂得尊重的人,她非常不喜欢。
冷白皮男生礼貌的接过她的手机,看的认真,另外两个男生也凑过去看。
听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声音难免会好奇对方的样子,尤其是对方的声音还刚好是喜欢的那一种,此刻没人看她,云凝便细瞧了瞧。
年龄看起来和她相仿,身材纤瘦,干净的白t,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脸是典型的瓜子脸,鼻梁直挺,细碎的刘海略长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不过,仍旧是个好看的人。
只是,比起声音的纯净淡漠,他本人清冷疏离的气质更甚,就是生人勿扰的人形立牌。
三个男生看完,互看了一眼,肯定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云凝,云凝不慌不忙的收回视线,冷白皮男生将手机还给她说:“欢迎加入我们的乐队。”语气却丝毫没有欢迎的热烈,哪怕是一丝丝都没有,机器人大概都比他情绪丰富吧。
云凝没有回答任何话。
“有什么问题吗?”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云凝确实有问题,“你们在乐器一条街也贴了广告吗?”
“嗯。”
果然如她所料。
“刚刚走的那个男生也是应征鼓手的吗?”
“嗯。”
又如她所想。
虽说可能只“打败”了一个人,她也开心。
云凝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就明显的觉察到平头男生和小波浪男生因她这两个问题面部浮现出的诧异,也许他们正在心里吐槽她是个神经病,没关系,随便想,无论如何礼貌范围内的好奇她从不会保留,言归正传,“请问哪一位是主唱?”
冷白皮男生:“我是。”
他说话的声音她很喜欢,唱起歌来应该也不错,“可以清唱两句吗?”
云凝的个人思想里一个乐队的成员可以喜欢不同的音乐但一定要能够互相包容接纳且审美是一致的,此外,主唱也要唱的她喜欢,这样她的鼓才不会是表演,是机械,而是真心并享受的。
冷白皮男生没有回答她,直接清唱了起来。
云凝并没有听过他唱的这首歌,不过,她想自此之后这首歌在她的世界里应该就只有这一个版本了。
funk曲风配上他干净,冷淡又有一点点小慵懒的嗓音,仿佛公园里盛夏的垂柳正借着微风拂过她的心尖,痒的让她心动,上瘾。
慢慢的,他的声线让云凝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极了去年秋天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公园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去年九月中旬的一天,薄暮时分,一场秋雨刚过,云凝漫无目的的走在这个偶然间发现的公园里,她喜欢大自然的秋天,尤其喜欢秋雨洗刷过后的秋天,空气中混合着秋雨的清凉味道和落叶的干枯味道,凝神静气。
可能是秋雨刚过,公园里没有其他人,真好,可以安静的独享美好。
但这份惬意在临近橘色小屋的时候被清晰的吉他声打断,她好奇的凑近,歌声响起。
君无戏言
爱情一来悄悄地无影消散
收拾行囊来不及和我再见
回眸一笑也只为聊表心安
……
唱的冷淡、镇静却丝毫掩盖不了声线里的淡淡忧伤,克制反而添了心疼。
西斜的落日和满地的黄叶,越美,越艳丽,就越难掩消逝和腐败时的遗憾与残忍。
这歌声让景色生出了更多的忧伤。
歌声还在继续。
君无戏言本就是一句戏言
我却深信不疑直到你说谎到肆无忌惮
……
云凝想走,不愿尚好的心情被左右,无奈那歌声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插她的内心,将她生生定在原地。
过往岁月里那些难过的画面接踵而至,她越想逃,越深陷其中。
这歌声怕是附了魔力,渐渐的她不再挣扎,任由情绪在他的歌声里泛滥成河。
不知不觉听完了整首歌,云凝怔了三秒,跑掉了,她不想被一个陌生人撞见她的泪眼婆娑。
人是跑了,歌声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始终盘桓在她心中,久久难忘。
冷白皮男生没有唱完整首就停了,他认为足够了。
云凝的思绪随着他歌声的停止而停止,脱口而出,“去年的九月,你是否在这里弹过吉他,唱过歌?”她甚至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
他的眼神躲在碎发之后,云凝看不清楚,可他的身体确实怔了一下,她以为她又一次言中了。
“没有。”两个字冰凉的仿佛那天的秋雨。
“我……”云凝想说什么被小波浪男生打断了,“美女你说你长的这么仙,搭讪的方式怎么这么老土,而且眼光也不行。”他看起来颇有自信,像只开屏的孔雀。
算了,不是就不是吧,如果是的话,难道她要说他把她唱哭了,有点丢脸。
这世界上歌唱的好,唱腔相似的人也是有的,也许就是她听错了。
云凝无视了小波浪的话,“对不起,可能是我听错人了,很高兴加入你们的乐队。”她声音里也是高兴的,不管怎样总算是找到了喜欢的乐队。
“那这样我们的乐队成员也算是集齐了,先来个自我介绍吧。”小波浪完全没有被无视后的不开心,“小爷我贝斯手金爵,黄金的金,爵位的爵,寒城商大金融系大三学生,一个读不好书就要回家继承财产的富二代。”洋洋得意。
名字是够贵气。
金爵的言语完全破坏了他的潇洒气质,不说话还是个帅哥。
“你好,我是吉他手安录,平安的安,目录的录,寒城商大金融系大三学生。”
原来他们两个是同学。
一开始平头男生嘀咕的话,云凝虽不喜欢,但现在他说起话来恭恭敬敬,板板正正,比金爵舒服多了,笑起来右脸颊还有一个酒窝,为长相加分不少。
“你好,冯伞。”
……
空气中安静了五秒,足够突兀的五秒,每个人都在等他接下来的话,最后等到的是安录的补充,“小伞,是寒城师大生物科学大三的学生,初中时我们曾在一起学吉他,是朋友。”
如此看来,只有她是外部招进来的。
还有,他真的是惜字如金,又或者在他心里知道彼此叫什么就足够了。
“你真叫冯伞呀!”
云凝还没介绍,金爵的声音就像是冲破了牢笼被束缚了很久的麻雀一样飞了出来,“冯我知道,伞是哪个?雨伞?散了?”
“雨伞。”
“雨伞的伞,名字真特别,刚见面的时候安录叫你小伞我还以为是绰号,没想到真有人叫这个名字。”
看来他们两个人认识不久。
还有金爵这个人是真的不要说话的好。
据说情侣之间不要送伞,寓意散了,可见即使是谐音也要图个吉利。
可云凝觉得无聊,文字游戏罢了,话还不是靠人的一张嘴在说。
“冯伞,特别又好听哎。”她的脸上浮出新奇与喜欢,“雨伞,降落伞……下雨时遮雨,降落时保命,满满的安全感,名字真好。”
其他三个人当场愣住,尤其是冯伞,她说了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模一样的话……
他碎发下的眼睛里生出了动容,不禁开始关注她。
“我叫云凝,乌云的云,凝结成霜的凝。”
名字和外貌匹配,牛仔裤碎花上衣也掩盖不住的不食烟火气,但是开口调皮,倒是鲜活有趣。
“寒城师大英语系大二学生。”
同一个学校的,难怪……
介绍结束,金爵为了缓解刚才自己的嘴欠,笑嘻嘻的说:“小伞,原来是你小师妹呀。”
云凝和冯伞均未接茬,冯伞是话少,云凝是不愿。
最后,还是安录接话,“乐队也算成立了,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当团建了。”
“我看行,就去宝石楼。”
宝石楼,寒城最贵也最有情调的海鲜餐厅。
金爵还真是一个富二代。
“你请客吗?”云凝对金爵假笑。
金爵回个假笑,“当然是乐队发起人我们的灵魂主唱小伞请客了。”
“不好意思,我海鲜过敏。”云凝连假笑都不想给了。
“哦,那就不能去了。”金爵颇为遗憾的表情中藏匿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安录摇摇头无奈的笑笑。
她不会是在维护我吧。
我转折的应该很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