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夏夜的七八点钟是寒城夜生活的开始，白天忙碌的社会生活转换为街头巷尾的人间烟火。
说来也奇怪，熙来攘往的人群在车站，在医院都是极易让人生躁的，换成了夜市反倒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也许是提到夜市就想到热闹，美食，人多是理所当然的，人少反而不对。
如此看来，人的情绪是狡诈的，懂得“见风使舵”。
云凝在约定好的寒城最有名的夜市街头的一家烧烤摊上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了，还未见其他人的半点影子。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等男生，而且是一次性等三个，三个还都迟到，多亏了周遭的热闹和空气中阵阵的食物香气安抚着她的情绪。
不好的是，三五成群之中她独自一人显的尤为突兀，加上占着烧烤摊老板的限量版座位不点餐，她情绪上再怎么不着急，不生气，心中也还是有些局促不安的。
不知道现在打电话退出乐队还来得及吗。
正想着，手里的电话响了，是安录，“云凝，不好意思，你到了吗？”
废话，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
“嗯，准时到了。”让他自行揣摩。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三个可能还要十分钟，要不你先点单。”
三个人在一起呢，怪不得，她就说除了金爵，冯伞和安录看着还算靠谱，不过话说回来，点单她正有此意。
“那你们想吃的也发给我吧，我一并点了，不够的话，你们来了再补充。”
“好的，辛苦你了。”
“没事。”
云凝丝毫不觉得辛苦，比傻坐着干等着轻巧多了舒服多了。
“你好，点单。”
云凝比以往任何一次点单都要开心，声音都要洪亮，却也因此惊扰了“蜜蜂”。
隔壁桌两个瘦猴一样的男人自从云凝落座开始就时不时的偷瞄她，就像蜜蜂见了花，垂涎欲滴。
至于为什么是蜜蜂，因为云凝实在不想把自己形容成屎。
开始的两次她不经意间对上了对方的目光，对方眼神闪烁躲避，云凝倒是堂堂正正，面无表情仿若没看见一样移开了。
不做任何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但心里始终提防。
这会两个男人三两酒下肚，属性为顾及和胆小的神经都被麻痹了。
云凝用余光瞥见两个晃晃荡荡的不倒翁正向她这边移动。
她坐定没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她云凝长的素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吃素的。
‘咣当’一罐啤酒和两个酒气冲天的男人掉到了她对面，“美女一个人啊，要不要陪哥哥喝点。”
易拉罐开瓶爽快的解压声混合着其中一个男人猥琐黏腻的声音。
啤酒递到她面前时也被恶心的口吐白沫。
云凝倒是泰然自若，接过啤酒捏在手里打量，“哥哥，那我喝下这酒，能得到什么好处呀？”
她声音天真缥缈还加点蜜。
醉酒的两个男人一肚子的酒精此刻灌了点蜜，又混沌又舒服，咧着嘴傻笑，“喝了这瓶，要啥哥哥都给。”
“真的吗？”
“当然，当然。”
“那一言为定哦。”
云凝说完将酒瓶放在嘴边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喝完用左手的食指抹了一下嘴角的余酒，动作干脆利落还带着点狠劲，右手里的空易拉罐也迫于这股劲缩成了一团。
如此情形让醉酒的两个男人清醒了八分，明明是个仙女一罐酒下肚变成了大力仙女还隐隐有点恶魔的气息，效果堪比解酒药，甚至更好。
两个男人偷偷交换了眼神，准备开溜，可身子还没起到半空就被云凝一手一个手腕擒住了，“哥哥，我的要求还没提呢，别走呀。”与此同时，两个男人的小臂被拧到了极限，而且越挣脱越紧，仿佛戴了紧箍咒，只好龇牙咧嘴的求饶，“大姐，大姐我们错了，错了。”
云凝笑了，笑的很腼腆，“哥哥，人家还小，叫什么大姐呀。”手下又用力了一分。
“小妹妹，是小妹妹，我们错了。”
“小妹妹也不对哦。”云凝很遗憾的样子。
“仙女，那是小仙女。”
“仙女我也不喜欢，怎么办呢？”云凝小嘴一撅。
云凝这一系列的动作放在平常绝对是可爱至极，迷人至极的。
不过，此时此刻更像是切牛排用的华丽刀叉，一刀一刀的全是折磨。
“两块牛排”瑟瑟发抖，“我们真错了，真错了，以后再也不撩妹~不撩……人了。”
“我觉得撩这个字用的不恰当。”
云凝不满意的摇摇头，手下的力道又恢复了一些。
“骚扰，是骚扰，以后再也不骚扰别人了。”
“骚扰~勉强可以吧。”云凝松了手，又活动活动手腕，“以后好好做人。”
“知道了，知道了。”
两个男人捂着手腕灰溜溜的结账，灰溜溜的跑了。
服务员把烤好的一部分烤串端了过来。
“谢谢。”
云凝看着色泽诱人的牛肉串，忍不住迎风细嗅，太香了，咽了咽口水，有点馋。
她看了一眼手机，十分钟已过，这三个人怎么还没来。
云凝抬眼向四周一望，三个大高个齐刷刷的杵在不远处，看向她这边，视线相对。
美味的空气中飘着一丝丝尴尬。
什么时候到的，愣在那里干什么。
云凝僵硬的挥了挥手，“hi~”笑的尽量真诚自然。
金爵立刻回应，“hi~”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你说咱们这鼓手不会是双重人格吧。”
没人回他，他也无所谓，脸上挂着假笑，嘴里继续嘀咕，“你看她，现在笑的像个天使，刚刚明明就是个魔鬼。”
他们三个人急匆匆的赶到这里时，正好目睹云凝吹瓶，抓人……等一系列“壮举”。
虽说潜意识里的女孩也不一定非要温婉恬静，但气质和实质反差如此之大还是让他们三个人目瞪口呆。
他们原本是要帮忙的，结果根本没来得及，等他们反应过来，人都逃远了。
四个伙伴终于围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安录先开口道歉，“云凝，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一个小姑娘等我们三个这么久，说来这都怪金……”
安录的嘴里多了一串牛肉串，金爵一副‘兄弟，我还不想死’的表情看着他。
金爵本来开了一辆跑车，“顺道”接上了安录和冯伞，打算在云凝面前炫耀一番，饭后还能送美女回个家，没曾想跑车也是车，半路不明原因的熄火了，三个人处理好才打车过来。
耀没炫成，还迟到了，事与愿违。
不过，就在刚刚金爵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真要是让云凝看到他开跑车的帅气样子，铁定喜欢上他，云凝长相满分，可他还是喜欢文静一点，温柔一点的，那他就只能辜负她了，辜负她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想到这些金爵看着云凝露出劫后重生的微笑，“云姐，久等了，快吃串。”麻溜的递给云凝一串骨肉相连。
云凝似笑非笑看着金爵心虚的样，心想果然没猜错，“理论上我应该比你小一岁，你大三，我大二。”
金爵拿串的手僵在了半空，大脑里莫名回放‘哥哥，人家还小，叫什么大姐呀。’……以及两个男人痛苦的表情，不禁心里颤抖，默默的放下串，抽回手，插兜保护起来。
云凝看金爵害怕的样子，面无表情心里暗笑，嘴里嚼着金爵递过来的串吃的津津有味。
年轻人都是在一说一笑，一打一闹之间熟络起来，成为朋友和伙伴的。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冯伞的声音是这喧嚣鼎沸，香飘十里的夜市中的一盏清茶，不减热闹鲜香只添沉静清雅，只是几个字就足够赶走云凝心里的嘻嘻哈哈，“没事。”声音正常甚至还有点温柔。
他无法不让人变得安静温柔。
“云凝，我刚刚看你力气挺大的，身手也挺敏捷，酒量好像也不错呀？”
安录问出了金爵的心声，在一旁不住的点头，如小鸡啄米，一个大力仙女的实力养成，两人皆好奇不已，只有冯伞安静的吃着串，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原来他们都看到了，“嗯，我跆拳道黑带一段，加上每天打鼓，手有点劲儿，至于酒量自认还不错。”
云凝说的风轻云淡，金爵早已惊掉下巴，安录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逗趣的吃惊表情。
眼前这姑娘看着像弹古筝的其实是个打鼓的，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喝酒用瓶吹。
两人一时语塞，金爵心里再一次庆幸跑车熄火了。
“以后坏人面前，不要逞强。”
冯伞在换串的间隙冷不丁的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安安静静的吃烤串，仿佛从未说过任何话一样。
云凝想这应该是一句温柔的劝慰吧，可看不真切他的眼神，光看脸，听声音，温柔是减半的，她还是轻声回了句，“嗯。”即使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逞强。
她明确的知道这个世界最该爱，最该保护的就是自己，但不知为何她似乎对他有些难以抵抗。
“来，麻烦侧个身。”
烧烤摊的服务员一手一把烤串，一手一个托盘从云凝闪出的侧身位递上美味。
每个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食物，准备又一轮的大开吃戒。
“等一下。”
金爵伸手叫停，一时间其他三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了，“你们谁点的烤生蚝？”
三个人神色未动，心中各自有数。
啊，美食面前一不小心忘记上午说过的话了，怎么办？
“是我。”
冯伞的话还是冰冰凉凉的。
“小伞，你忘记云凝海鲜过敏了。”金爵是真的替她不平，“你点了她不能吃，看着多馋呀。”
听了他的话冯伞没有回应。
安录想这孩子的脑袋大概是时而好使时而不好使吧。
云凝觉得金爵这人嘴虽欠但人挺好，都有些想跟他说实话了，可说了又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花来，今天还是算了，择日吧，“没事我不馋，不馋。”口水都流回了肚子里。
……
“金少，我想起来夜市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冰淇淋，我领你去尝一下。”安录突然提议。
“正吃烧烤呢，吃什么冰淇淋，我不去。”金爵觉得安录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那你陪我去，好不好~”安录的语气有点撒娇。
金爵一个明显带有嫌弃的后闪，“安录，我是直男，你知道的。”
安录原本的声音很有磁性，故意加粗之后多了一些浑厚，“我也是直男。”一把拉起金爵，“走吧，直男也可以结伴买冰淇淋。”
安录和金爵的身影没入人群，云凝嘻嘻一笑，“原来你俩都知道，谢谢你~小伞~”她的脸有一丢丢热。
她人生第一次如此亲昵的叫一个男生的名字，虽然对方明显无动于衷，他这样的男生，应该有很多的女生追着他叫‘小伞’吧，估计是免疫了。
云凝拿过托盘里的生蚝……
“我该谢谢你，宝石楼对我来说很贵。”
云凝刚拿起的生蚝又放下，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不确定的善意变的确定，产生了无以言表的矛盾。
深问不妥，别人的生活不该被挖掘，不问也不妥，做过的事情总该有个解释，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否认，“其实你不用谢我，我是为了自己，我没好意思说，第一次去那么有情调浪漫的餐厅我想等我有男朋友了，和他一起去，到时候我要穿着漂亮的裙子，化着美美的妆，总之，打扮好看点。”
云凝真“佩服”自己，谎话信手拈来。
冯伞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说：“他们要回来了。”
他好像说任何话都不需要别人的回答，也不关心别人的回答。
云凝怔了几秒回神，看了一眼不远处，两个人状似金爵和安录，大脑中的千头万绪就此飞走，但还没忘了问一句，“你吃吗？”
“不吃。”
意料之中的答案。
云凝拿起筷子一边暴风吸入一边警惕的看着那两个渐行渐近的身影，眼睛滴溜溜的转，嘴角圆鼓鼓的嚼，完全就是一只吃橡子的小松鼠。
冯伞看着她的样子，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溜出了一抹笑。
她未察觉，他也未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