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 没办法,谁让他护短。
连着几天,程见烟应付完季家这帮前来‘嘘寒问暖’的亲戚,便带着季匪回了趟夏竹路。
程锦楠也是常看新闻的人,自然知道灾区灾情这些事,也知道他的女婿女儿前后脚都走在前线去救灾了。
虽然皖城在大地震后没有发生强烈的二次余震,但‘有可能’这三个字就像悬在头顶上的乌云,总会让人恐慌。
一想到程见烟和季匪还在那里救灾,程锦楠就又是觉得骄傲又是觉得提心吊胆。
身为人民教师,教书育人基本等于燃烧自己,他当然不可能反对救灾这件事情,但站在父亲的角度上,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等皖城信号恢复了,他就一天好几个电话的打过去,得知程见烟在那边一切安全,才稍稍放心。
程见烟初初回到京北,有一堆事要解决,等弄完之后,就立刻找时间回去看望程锦楠。
季匪每次去跟着探望老丈人都会拎一堆东西,这次也不例外,回去之前先去了趟商场,买了一堆大包小包的保养品和生活用品,就开车到了夏竹路。
他甚至还在小区楼下的大超市里买了不少生鲜蔬菜,考虑到了程锦楠在自从房青入院后就一直是‘独居’状态,十有八九是懒得购买这些东西的。
一个多月没见到程锦楠,回到家里,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程见烟差点哭出来,眼眶禁不住的一酸。
比起他,程锦楠反倒更像是去灾区救灾的志愿者,本来就偏瘦削的身材又清减了不少,几乎有种形销骨立的感觉了。
在中年人身上,这样的清瘦显得尤为颓唐,仿佛那股子精气神从体魄抽出,一下子就变成‘游魂’了。
近来房青的状况越来越不好,她拒绝了季匪为她找到的□□,无比坚定地不肯接受和程见烟有关的一点儿好意,是从头至尾,彻彻底底的不近人情。
她一直在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的恨意,哪怕偏激,哪怕会玉石俱焚。
程见烟得知这件事后,也没有多劝,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母亲直到死都恨着自己这件事,然后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油尽灯枯。
程锦楠大概是因为房青快不行了的缘故,也跟着消瘦。
虽然两个人在最近几个月之内吵架频繁,隐忍了几十年的三观不合全面爆发,夫妻感情几乎不剩什么,但他还是会因此感到遗憾和悲伤。
原因无他,只因为程锦楠是个善良的人罢了。
程见烟同样也是,所以她十分理解父亲的心情,并没有主动去提有关于房青的事情。
她假装没看到程锦楠的憔悴,直接折身去厨房准备饭菜。
许久没有一起吃饭,程见烟打算给父亲做顿好的,和季匪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也挑了不少。
她拎着东西进去厨房,打发了想要帮忙的季匪,让他去陪程锦楠聊聊天。
作为一个合格的‘乖女婿’,季匪当然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儿的拒绝这个提议,他飞速低头在程见烟脸上偷亲一口。
然后在前者表现出无语之前,笑着走出厨房。
季匪鲜少踏足程见烟在夏竹小区的这个家,满打满算加起来,一共也只有四次,甚至今天这次还是第四次。
其中一次是领证后和程见烟过来拜访,和房青吵得不可开交,还有一次也是来探望程锦楠的。
毕竟除此以外,他也没什么过来的理由。
但季匪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来这里远在高三的时候,误打误撞过来的。
那天,也是他发现程见烟‘黑面煞神’的‘丑女’形象实际上是伪装的一天。
稀松平常的一个早晨,季匪吊儿郎当的到了学校之后,意外发现他那刮风打雷三十八度爆热天都会来上课的同桌,今天居然没来。
程见烟是出什么事了?才会不来上学?
季匪愣了一下,长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在随后的课程中,他虽然佯装若无其事,但眼睛总会不自觉地飘到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上。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节下课,季匪立刻跑过去问路芙。
他想着程见烟在班里的好朋友,肯定知道她为什么没来上学。
可路芙愣了下,也是一脸茫然:“小烟?我不知道啊,可能是生病了?”
但说完,她又忍不住皱起眉,轻声嘟囔:“不对啊,之前她发烧到三十九度都来上课了,今天怎么没来?”
路芙不说这句话倒还好,说完,季匪可真有点担心了。
试问一个发烧到三十九度都会强忍着来上课的人,出了什么事会不来上课?
在路芙这儿问不到原因,季匪又压根懒得去问黄泽,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逃课了——之前在班级填写资料表格的时候,他懒得自己写,便口述着‘欺负’小同桌让她帮自己写。
程见烟写字的时候,季匪就无所事事的拿着她已经把自己的资料写完的表格看。
那上面写着家庭住址。
当时本是无心扫过,但他记性好是记得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轻车熟路的翻墙离开学校,季匪顺着后门的小巷子走,没几分钟就看到了一个老小区。
上面写着‘夏竹小区’几个大字。
程见烟资料表上的地址就是这个,他一直都知道她家住在学校附近。
可是具体到哪门哪户……
季匪活了十几年,也没来过夏竹小区这么破的老小区,里面的栋栋矮楼不规则的错落着,虽说都在上面印了楼号,但找起来也是相当麻烦。
他在小区里绕了许多圈,才终于找到程见烟所住的八号楼。
找到楼自然就方便了许多,他顺着记忆找到单元门,具体的房号,可真正站在房门前,又有点踌躇。
假如程见烟真的是生病了才请假不去上课,自己贸贸然就过来了岂不是很打扰,只是……
季匪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十点零八——十点多,就算生病的人睡了一夜也该起床了。
他抬手敲了敲门,然后等了大概两分钟,没人应。
没人?少年长眉轻轻一挑,又敲了敲,这下敲的动作稍稍‘粗鲁’了一点。
很快,季匪听到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踢踏’声音,是有人穿着拖鞋在地面上蹭一样。
要说他天生视力好听力好,就是当特种兵的苗子。
屋内传来一道有些软糯沙哑的女声:“等一下。”
这声音不是程见烟的还能是谁的?
只是比起平常的清冷,更多了一丝无力的软乎乎的感觉……听起来真的像是生病了。
季匪无意识皱了皱眉,正想着,面前的门就被拉开——
他抬眸望过去,目光一顿。
屋内前来开门的程见烟站在家里穿着睡衣,脸上自然没有伪造起来的任何‘妆容’,白皙清透的皮肤上飘着两抹红云,秀眉下一双黑眸泛着水润的光,同时布满了不加掩饰的震惊。
和季匪面面相觑地站着,程见烟整个人都僵住了。
高烧让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但也就大概三秒钟的时间,便清醒过来了。
“季匪,你……”程见烟懵懵地开口,声音很哑:“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没去上学,我有点担心就来看看咯。”季匪看到她的脸,短暂的讶异过后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惊讶,反倒是若无其事似的耸了耸肩:“同桌,你生病了怎么不去医院?”
他淡然的态度让程见烟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依旧是‘扮丑’状态,等明白过来,心里就不自觉洋溢着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眼前的少年是真正做到了不以貌取人这一点,即便发现了她的秘密,态度也和之前并无二样。
而程见烟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她可不敢让季匪在自己家门口多耽搁。
“我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有点冻到了。”程见烟咬了下嘴唇,目光有些警惕的盯着窗外,发着烧的声音轻言慢语:“季匪,你是逃课来的吧?快点回去上课……”
季匪看着她闪躲中带着点惊慌的视线,眯了眯眼:“同桌。”
他问:“你在怕什么?”
当时的程见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季匪能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在害怕自己‘真面目’被自己无意撞破这件事。
她黑眸里闪躲的情绪,不自觉咬着唇支支吾吾的动作,都像是在逃避着一些什么东西的态度。
直到现在,季匪才明白程见烟在怕什么。
她怕的一直都是房青,她怕上班的母亲可能会突然回来,如果见到有一个男生来探望生病的女孩儿,那她的日子恐怕就会过的更加惨了。
而程见烟为什么会生病的原因,其根本或许也是因为这位‘母亲大人’的缘故。
在大冬天把人衣衫单薄的撵出去任由她在街上晃来晃去的挨冻,这种事季匪在后来还撞见过,想来也不可能是第一次。
虽然女孩儿曾经说过,房青并没有打过她,但除却精神暴力以外,别样的□□暴力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是不少的。
想到这里,季匪心头的火气就‘蹭蹭’的冒。
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程见烟这个当事人对于当年的那些虐待或许都放下了,不以为然了,但他这个当老公的可没那么容易释怀。
季匪客气的接过程锦楠给他泡的茶,目光落在电视柜上摆着的那张照片上——这栋房子里唯一的照片,是程锦楠房青和程见烟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程见烟年纪很小,看起来也就是小学时候的模样,稚嫩的同时又很精致,像个洋娃娃,但瞳孔里已经有些空洞的生硬和惶恐了。
而她旁边的房青和程锦楠彼时还年轻,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小模样。
房青那张很算是美丽的脸上,始终都是尖酸刻薄,一双细眉下的眼睛压着,仿佛蕴着这辈子都拨不开散不尽的仇恨。
她手里攥着的小女孩儿,则成为了她唯一的发泄渠道。
季匪盯着这张照片上的房青,眼神很冷。
也许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很大逆不道,没有人性,丧尽天良……
尤其是作为一个‘女婿’的角度上,但却是他实实在在早就生出来的想法。
季匪觉得房青现在还没死,真的太晚了。
像这样的人,能在这世界上多活这么多年,老天爷眼睛都有点像是瞎了。
虽然房青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即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但是他还是想她早点死。
等她真正去世的那天,季匪觉得自己会买一挂鞭炮来放一下的——没办法,谁让他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