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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番外 错失的那些回信,他都想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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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程锦楠留程见烟和季匪住一宿。

    夏天,八点多钟的天色并不算晚,但难得回来,两个人都不想驳了程锦楠颇有兴致的好意,便点头答应下来。

    程见烟许久没在家里住,本以为房间内的床单被褥都要换的,却没想到推开卧室门后,整个屋子是一尘不染的干净,包括新浆洗好的床单被罩。

    连枕巾都是干净的。

    程见烟微怔,侧头看向程锦楠。

    “总想着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家,住个一两宿什么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眼角的皱纹都蕴着慈祥的痕迹,声音温和:“就一直有打扫的习惯。”

    “你来了,就用不着麻烦,回到家里,本就应该直接能睡觉的。”

    如果回来一次还要特意打扫,换床单被褥,未免有点太像外人偶然来家里做客。

    程锦楠之所以会这么做,其本质原因还是在向程见烟说明一件事——她一直都有家,也一直都有后盾。

    季匪知道程锦楠把他们两个留下来,实际上就是想和女儿多说说话。

    他作为女婿已经陪的够久了,如果一直很没眼力见儿的在客厅里坐着,他们怕是有什么‘悄悄话’都不方便说。

    于是收拾完碗筷后,他就找了个昨天没休息好有些困,要回屋睡会儿觉的借口,主动把客厅的空间留给父女二人。

    走进程见烟的卧室,季匪不自觉四下打量一圈。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拜访’妻子的从小住到青春期的闺房,其实真挺好奇的。

    他很少进女孩儿的房间,不知道女孩子的卧室和男孩子的构造区别是不是很大,但程见烟的卧室挺冷清的。

    没有那些层层叠叠纱幔铺着的公主床,各种五颜六色的布偶,色彩温馨的小夜灯,还有琳琅满目的衣橱衣服。

    程见烟的房间看起来和部队里面的基础宿舍差不多,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天蓝色的窗帘随着窗外的风被微微吹起,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点缀。

    唯一有少女气息的,应该算是书桌上的一个带着粉色蕾丝边装饰的储蓄盒,里面有些笔,徽章之类的小东西。

    季匪看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嫌弃这房间内过于清冷简便,只是……床是一米二的单人床,晚上怎么睡?

    虽然客厅的沙发倒是能睡人,但他很不想分开睡啊!

    季匪皱眉盯着那张床,颇为郁闷。

    正想着晚上睡觉问题该怎么解决的时候,程见烟推门进来。

    她见他一脸郁闷的模样,有些不解:“怎么了?”

    “还问?”季匪指了指她的单人小床,直接问:“两个人怎么睡。”

    “谁要和你两个人一起睡了?”程见烟愣了一下,脸颊就忍不住发烫,她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季匪,这是在我爸爸家里。”

    “你得去睡客厅呀。”

    ……

    季匪觉得他老婆好残忍。

    可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今晚除了睡客厅,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程锦楠倒是贴心,还搬了一床新被子给他,说本来就是给他们新婚时准备的。

    季匪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但他还是乖乖的点头,铺好了被子……然后也不着急一时半刻就去客厅,继续赖在程见烟的房间里。

    反正他现在也不困,等睡觉的时候再去沙发那边就行了。

    程见烟陪他说了会儿话,最后被缠的烦了,干脆拿着睡衣去洗澡。

    季匪想着她刚刚被自己逗得通红的耳朵,躺在床上笑了笑。

    房间很小,男人修长的身形半躺,两条长腿支在地上,脚稍稍一动,就踢到了旁边的书桌下的木柜。

    轻轻的‘咣当’一声,他像是把什么东西踢掉了。

    季匪立刻直起身子,瞧见躺在地上的木柜门。

    ……还真是老家具,小柜上的门都能掉的。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蹲下来拿起柜门的这块小板子,试图看看能不能修好。

    虽然他大可以直接给这个屋子换个带小柜的书桌,换个床,再换个衣柜……

    但无论如何把东西弄坏都是不对的,能修好还是尽量修好。

    这柜门就是螺丝掉了,用螺丝刀重新拧上就行,但这房间里看起来不像是有螺丝刀的样。

    季匪看了眼这小柜里东西不多,就塞了个小纸箱,便伸手够了出来,寻思找找里面有没有螺丝刀之类的东西……

    接过纸箱上面的是一张贴着的快递单,上面的名字和地址让他目光顿住。

    是季家老宅寄过来的东西,发件人写着‘陶女士’。

    陶倩给程见烟寄过什么东西了?

    她还特意带回家,藏在这个小破柜子里。

    季匪皱了皱眉,掀开纸箱子的盖。

    -

    程见烟洗过澡做完护肤,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从浴室出来。

    老房子的热水器容量小,她也只能开着比较小的水流,断断续续的洗,更耽搁了一些时间。

    不过还好剩了些热水,够季匪冲一下的。

    程见烟踩着湿漉漉的拖鞋,浑身匍匐着湿润水汽从浴室出来时,季匪并没有在卧室,也不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微微一怔,半晌后走向厨房那块狭小的阳台。

    他平时在家里偶尔‘失踪’,基本上就是到阳台抽烟了。

    现在换了个地方,她也能找到他。

    果不其然,季匪就在厨房后面的阳台上。

    老小区里没有什么路灯,整体都是黑乎乎的,闷热的空气里,只能看清男人手中夹着的烟头明明灭灭。

    程见烟还没等出声,就听他问:“洗完了?”

    她微微一怔,很快便笑——是啊,谁的耳朵能比他更好使?

    “嗯。”程见烟应了声:“还有水,你去洗吧。”

    季匪笑了下:“等会儿。”

    顿了下,他才又说:“抽完这根的。”

    程见烟没有因为闷热的天气就返回屋内,而是站在旁边陪着他,随口问:“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前两天,季匪这家伙口口声声喊着的‘备孕’被她否决后,边郁闷的嘟囔着‘那现在戒烟就没必要了’边口嫌体正直的还是开始准备戒烟。

    毕竟虽然程见烟不打算这么快要孩子,但等她真的想要时,他用不着现上轿现扎耳朵眼。

    算算,他都好几天一口没抽了,怎么现在突然抽上了?

    黑夜里,季匪的神色看不清,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洋洋:“这不是热么。”

    “抽烟那就更热了啊。”程见烟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劲瘦的腰,刚洗完澡后的声音带着股湿软的慵懒,像是难得在撒娇:“别抽了,去洗澡吧。”

    季匪没说话,修长的喉结微微滚动后,伸手把烟头碾灭在栏杆上。

    算了,他也舍不得让她跟着自己吸二手烟。

    季匪温热的指尖捏住了程见烟细细的手腕,一个转身,就把人圈在怀里。

    本来是薄荷味的衣领沾了些烟草味,也有种别样迷人的感觉。

    “程程。”他吻她的耳朵,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却挺急。

    “季匪……”程见烟快吓死了,连忙推他:“这是阳台。”

    夏竹小区这个小破楼可比不上他们住的那个大平层,邻居探头探脑一下就能看见别家的情况,虽然天黑了,但她也没那个勇气和他在外面亲热。

    “嗯,知道。”季匪听话的放开她,似是用气音笑了下:“我去洗澡。”

    说着,拉着程见烟一起回到屋内。

    开了空调的凉风袭来,和阳台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也或许是季匪怀抱里太滚烫的缘故,等他修长的背影走进洗手间里,程见烟才松了口气,有种能呼吸的感觉。

    身上又湿了,要命。

    季匪这个澡洗的挺长,出来后,已经过了程见烟标准的入睡时间了。

    他没又讨人厌的推开女孩儿关着的房门去打扰,而是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墙皮脱落的老旧天花板。

    程锦楠家里的沙发还行,不算太憋屈,但他这身高要是想平躺肯定不成,还是得屈起腿。

    只不过此时此刻,季匪已经完全没心思去考虑自己舒不舒服的问题。

    他脑子里都是刚刚纸箱里那些信。

    距离他看到那些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但只要一想起来,心脏就像是被猫抓乱了的毛线,一团糟。

    甚至脑袋都疼,耳朵‘嗡嗡’的。

    季匪当然能看出来信封上的字迹是程见烟的,而且,是十七岁的程见烟写给他的。

    十几年前,少女清秀的字迹要更生涩一点,还没练出来后来的一手好板书。

    那一封封信,上面写着的三个大字都是‘致季匪’,发去的地址都是宁州市飞行基地。

    在看到那些被藏起来的信时,季匪一双在枪林弹雨中都稳如磐石的手,那一刻居然在微微发抖。

    他既期待着程见烟在信里写的内容,又有点害怕真正看到。

    但无论她写了什么,无可否认的事实是,这些,他足足晚了十几年才收到,错过了他们一整个青春期,金子般珍贵的十几年。

    季匪深吸口气,感觉用尽力气才能拆开那已经被历史尘封的信口。

    短暂的时间,不够他读完十几封的信,但哪怕只看了其中一封,他也明白程见烟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季匪,你在部队里还好吗?]

    [我听说军队里纪律严明,但也并不算太平,希望你在那边能够稍稍收敛一些脾气,保护好自己。]

    [孤身在外的话,身体是最重要的,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我……我挺担心你的。]

    [你走的太急,我都来不及和你打个招呼,可能你接到我写的这些信时也会觉得冒昧,不过,你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所在的部队吗?]

    [如果你好奇的话,那未来有机会,我们再见一面吧。]

    少女笔触很克制,但依旧在隐晦的表达着柔软的情愫。

    像是程见烟这样内敛的人,究竟是有多喜欢,她才能在毫无回应的情况下写了十几封信?

    然后,封封没回应。

    季匪以前读武侠小说时候,总觉得那种为了感情而‘万箭穿心’的触动很矫情,但此刻,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他心疼他的妻子,那个十几年前满载着期待却得不到回应的小姑娘……

    程见烟的世界本来就够灰暗了,自己那时候的不回信,和雪上加霜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十年后她刚见到自己时,满满都是陌生和逃避的态度。

    原来程见烟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而她也是真的认为,自己不会喜欢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而这一切硬生生的误会,都是人为造成的。

    季匪想到‘陶女士’这三个字,黑夜里的眼睛阴翳的吓人。

    他修长的手指攥成拳,手背上的根根青筋鲜明突起,好一会儿,才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陶倩那种人,日后可以慢慢清算,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程见烟。

    季匪到底是睡不着,他翻身下地,无声蹭到女人的卧房外面。

    程见烟抱着不防君子的态度没锁门,很容易就让‘小狗’趁虚而入,悄悄溜了进去。

    一盏小夜灯下,她精致的睡颜恬静,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季匪盯着看了会儿,修长的喉结轻轻滚动。

    然后他没忍住,俯身亲了一口她白皙馋人的脸。

    程见烟睡觉本来就轻,被他这么一作弄,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软软的嘟囔:“你干嘛,烦死人了……”

    “就想抱抱你。”季匪说的理直气壮,人还硬是蹭上床,就占着一小个边,身处修长的手臂隔着被子搂住她。

    “抱什么啊。”程见烟正困着呢,声音都懒懒的:“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抱了么?”

    “……你怎么越来越黏人?”

    季匪才不管程见烟的话,凑过去咬住她的嘴唇。

    舌头撬开香甜的齿关,黏黏糊糊的亲人。

    “别亲了。”程见烟气喘吁吁,澄澈的双眼终于睁开:“明天还得早起呢……”

    “晚起也没关系。”季匪的嘴唇向下转移,声音蕴着粗重的气息:“程程,我给爸做早餐。”

    “这怎么行,嗯……”

    话说到一半,就被急促的喘气声替代,程见烟还没彻底清醒,慢了半拍才咬住自己的手指。

    她眼睛里有了水意,双腿随着他的动作蜷缩起来:“季匪,会被听到的。”

    “嘘。”季匪低头重新吻住她,唇齿间带着股别样的甜味儿,闷闷地笑:“你叫小声点就没事。”

    接下来即便推拒,也免不了半夜的荒唐。

    直到天空隐约泛起鱼肚白,程见烟才沉沉睡了过去。

    她自己的指关节被浅浅的咬红,季匪的手腕却遭罪了。

    一片的齿痕。

    季匪没睡,等到凌晨六点,直接回到沙发边上叠起被子,开始准备早餐。

    中老年人一向不睡晚觉,程锦楠也快醒了。

    他耳力一向好,知道这破房子虽然隔音不算顶级,但也没差到那个地步,昨晚的动静他可以克制,隔壁屋不至于听见。

    六点半,程锦楠穿着齐整的从房间出来,看见在厨房里开火忙活的人是季匪,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阿匪,你歇着吧。”他没问‘小烟怎么没起床’这些话,只是说:“我来。”

    “不成啊爸。”季匪皮皮的笑:“您得让我表现一下。”

    “爸知道你在部队是吃过苦的,只不过柴米油盐这些事,不必勉强。”

    程见烟且有的睡,两个男人单独吃早餐。

    季匪从昨晚看到那封信起,心里就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儿,此刻有独处的机会,还是忍不住开口:“爸,想请教您个事儿。”

    “什么事还用得着‘请教’这么正式的说法。”程锦楠忍俊不禁:“你尽管问。”

    “您是从我和程程来家中拜访时才认识我的么?”

    程锦楠拿着勺子的手指一顿,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怎么这么问?”

    “就是挺好奇的。”季匪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爸那时候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见到我。”

    他天生敏锐,只不过有时候观察到一些事情也不以为然,懒得说出来。

    但想到昨晚的那封信里程见烟提到‘你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所在的部队吗?’这个问题,季匪心里有了点猜测,想证实一下罢了。

    程锦楠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确实。”

    “阿匪,我在十几年前,就听小烟提起过你了。”

    “小烟性格内敛,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心思也不那么的多,即便和我这个父亲,她也几乎从来不说什么。”

    “但高三那次我探亲回家,她突然对我说,她有了个喜欢的男孩儿,真是稀罕,我至今都记得那天呢。”

    季匪自然知道这个男孩儿指的就是自己,他听着程锦楠对于过往的陈述,桌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血管里汨汨流动的声音似乎都更响亮了。

    “她之所以对我说这个,是想求我件事儿。”程锦楠顿了一下,抬眸看向他:“她喜欢的男孩儿转校去部队了,她不知道在哪儿,但我作为锦夕学校的教师,是有权利查看学生的档案的。”

    “虽然我不知道她要到地址是想干什么,但我答应了帮她查到。”

    “阿匪,你知道小烟都做了什么吗?”

    房间内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

    半晌,季匪才开口,声音喑哑:“我知道。”

    才知道的。

    程见烟是在写情书。

    季匪在高中的时候没少收到情书,频率最高的时候,天天都有好几封。

    他向来不屑一顾,却戏谑的逗过程见烟,问她会不会写这种东西。

    少女说她不擅长做这种事情,语文不好,写出来就像流水账……但她还是努力的写了。

    如今时过境迁,这些情书或许正应了那句‘青春的上游,白云飞走苍狗与海鸥’。

    季匪不想让程见烟这么觉得。

    错失的那些回信,即使晚了,他也都想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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